一扇見風雅

◎張光茫

炎炎夏日，扇子是引風用品，避暑利器。扇子有著深厚的文化底蘊，是中華文化的一部分，更是中國文人才學與身份的象征。文人要擺文人的風度，這“風”從哪里來，自然靠手中這把扇子了。別看是小小一把扇子，其中卻大有乾坤。

古代文人的最高形象設計是“羽扇綸巾”，以諸葛亮手持鵝毛扇為代表，但據(jù)后人考證，那把鵝毛扇其實是“麈尾”。“麈”是領(lǐng)隊的大鹿，故手執(zhí)麈尾有“領(lǐng)袖群倫”之意，因而廣受當時儒雅名流的好評。魏晉名士好清談，以“麈尾”為必要裝備，相比之下，鵝毛扇則顯得庸俗許多了。

普通人用扇子不過是夏天圖個涼快，扇子到了文人手里，就有許多講究，它不僅是一個日用器物，更是一件色彩紛呈的藝術(shù)品。文人在扇上的功夫有扇書、扇畫、扇詩、扇聯(lián)等，數(shù)不勝數(shù)。扇書即在扇面上鋪顯書法，筆走龍蛇；扇畫多取材于山水花鳥，最早在三國時代就已出現(xiàn)。

古代文人往往書畫皆擅，因為扇子是隨身之物，題上幾句格言或自己的得意之作，既可以表明志向，又能隨時顯擺。古今扇聯(lián)，以“明月入懷，團圓可喜；仁風在握，披拂無私”最為有味，上聯(lián)用扇子圓如明月的形態(tài)，寄托家人團聚的愿望；下聯(lián)則以扇子的功能借喻持扇者人格的高尚。

文人最喜吟詠的是一種稱為“團扇”，或者叫“紈扇”的東西。它以骨或玉為柄，用薄質(zhì)絲綢糊成，繪以山水、人物、花鳥，早期多作腰圓形，直到唐朝開元、天寶年間以后才以“圓如滿月”為常。紈扇形態(tài)優(yōu)雅，歷來為閨閣女子首選，在美女手中還有活色生香的效果，亦是詩中的一道動人風景。“團扇，團扇，美人病來遮面”，團扇用薄絹制成，想來是半透明的，拿它遮遮掩掩，欲露還羞，有一種言之不盡的韻致。

這種扇子在文人筆下，還有著另外一種象征。唐伯虎有幅名作“秋風紈扇圖”，上繪一女子持紈扇站立，神情悵然若失。詩云：“秋來紈扇合收藏，何事佳人重感傷。請把世情詳細看，大都誰不逐炎涼？”這位佳人究竟感傷什么呢，恐怕是被人拋棄的不幸命運吧。隱喻式地抒發(fā)了當時唐伯虎懷才不遇，世態(tài)炎涼的感慨。

要說文人離不開扇子，有這么一件趣事。據(jù)說清初大才子紀曉嵐在南書房任職時，宮里一個老太監(jiān)久聞其名，特地前來拜訪他。當時正是冬季，紀曉嵐穿的鼓鼓囊囊的，手里卻還搖著一把扇子，老太監(jiān)一見樂了，自恃有點文墨，就跟紀曉嵐說，聽說你滿腹文章，能詩善對，我跟你出個上聯(lián)，你對下聯(lián)，我的上聯(lián)是：“小翰林，穿冬衣、拿夏扇，一部《春秋》可讀否？”這上聯(lián)出的妙，把春夏秋冬四個字嵌入其中，又諷刺他文人不辨才學，死要面子。但號稱鐵齒銅牙的紀曉嵐豈是好惹的，他略一思索，便對出了下聯(lián)：“老太監(jiān)，生南方、來北地，那個‘東西’還在嗎？”內(nèi)嵌東西南北，又將老太監(jiān)罵了個狗血淋頭。此雖是逸聞，卻足見文人與扇子的親密程度，不管春夏秋冬，陰晴雨雪，手中折扇不倒，方稱真名士。

文人靠扇子增加風度，扇子也要靠文人抬高身價，兩者相得益彰。扇子自有扇子的歷史，有歷史的扇子再加上文人的點綴，對于現(xiàn)代人來說，便是一件絕妙的收藏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