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瑋志
摘 要:以電影形式表達文學名著內涵,好比是電影創作者以自己的視角解讀文學經典名著,亦或是生動再現電影創作者自身探索原著真理的艱難歷程。不管小說描述的故事處在哪個時間段,將其轉換為電影時,電影內容都應該考慮當前觀眾所處的社會背景,電影所表達的內容與當前現實聯系越緊密,往往越能夠觸動觀眾的內心情感,使得電影作品的審美價值也會越高。
關鍵詞:文學名著 文學精神 電影語匯 當代性 文字轉化 形式
經典文學名著以飽滿的人物形象、豐富的故事情節為受眾創造了一個供其探索的精神世界。在探索這個特殊世界的過程中,偉大的、平凡的、聰明的、平庸的人等,都在此留下自己的足跡。有的人或許窮盡一生都無法摸到這個世界的真理,有的人卻可以在觀照自身的過程中走上通向真理的道路。
以電影形式表達文學名著內涵,就像是創作者站在自己的視角來解析名著中的經典至理,亦或是生動再現自身探索真理的艱難歷程。經典文學名著中生動呈現出的人生、情感真理讓每個走進其中的個體都沉迷其中,都渴望能夠摸到真理門檻。在探索過程中,電影創作者便承擔著這樣的使命:準確發現、傳遞真理。《安娜·卡列尼娜》的電影改編就集中地體現了這一點。
一、《安娜·卡列尼娜》的電影情景
人聲鼎沸的舞會現場,安娜同渥倫斯基再次相遇,愛情的火苗在安娜心中悄悄點燃,兩人深情對視。此時,時間仿佛凝固,所有舞者均已停頓,僅有兩人在燈光下為愛而舞,而他們每經過一人,那個人便重新開始舞動。瞬間,一束昏黃而又孤單的光圈正照射在舞臺中心,映照著正在舞動的兩人,其他人消失了。這種燈光與畫面的變換正好反映出兩人內心只有彼此,容不下其他人的內心活動,而這便是舞臺調度的典型用法。在舞臺表演中,雖然無法使用特寫、近景等表現手法來聚焦觀眾注意力,但是導演仍然可以利用停頓、追光來突出表現主要角色的活動。
上面所描繪的畫面出自喬·萊特導演的《安娜·卡列尼娜》。這種燈光創造焦點人物的表現手法,在后期安娜觀看渥倫斯基賽馬的場景中再次出現。賽馬比賽即將開始前,安娜突然發現丈夫在場邊,此時,安娜內心極為不安,導演為了表現這種忐忑不安的心理狀態,讓賽場上的喧鬧聲、馬蹄聲一并消失,僅留下安娜扇扇子時的“嘩嘩”聲,且安娜周邊所有人均出現停頓,畫面中僅安娜可以移動,這時她再次成為焦點。觀眾在觀看時會隨著安娜的舞臺表現,逐步加深對其內心活動的了解。
喬·萊特在電影創作中以獨特、巧妙的舞臺語言向觀眾講述了安娜的情感命運,同時還在《安娜·卡列尼娜》中挖掘出同現實生活緊密聯系的情感真理。鏡頭下充斥著舞臺感的場景設計;官員辦公時的程式化、機械化表演;同舞臺換場極其相似的鏡頭轉換;尤其是當安娜和卡列寧在應對困難過程中,導演將鏡頭拉開,而這時則表現出的典型的舞臺形態。這種舞臺式表演在此部影片中成為典型的風格化表達,飽含了電影創作者對此部經典的獨到解讀。
二、對《安娜·卡列尼娜》的現代解讀
《安娜·卡列尼娜》的故事發生在1843年,至今已經過去176年。百年前的家庭觀念、情感理念、道德秩序、法律等因素同當下存在極大差異。列夫·托爾斯泰借助這部經典所要傳遞的情感、真理絕不是淺薄表面的。而喬·萊特在解讀過程中顯然誕生了自己的想法。
在鴻篇巨制的開頭,列夫·托爾斯泰表示:“幸福的家庭基本都是一樣的,但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從閱讀者角度來看,此段話是作者為主人公的家庭戴上了“苦難”的帽子,安娜·卡列尼娜的確擁有不幸的家庭。讀者會對其追求自由愛情感到認可贊同,對其不幸的結局感到惋惜悲傷。《安娜·卡列尼娜》在19世紀剛剛出版時,在當時的俄國社會中引發強烈反響。由此拉開了思考婦女社會地位的序幕,人們開始關注被男權社會所踐踏的婦女情感。因此,那個時期的人們對安娜的追求表現出認可和寬容。但176年之后,社會物質和意識形態巨變,女性社會地位同當時情況迥然不同。女權運動高漲,女性解放運動方興未艾,社會大眾意識快速覺醒,人們在愛情、家庭觀念上早已出現根本性變化。獨立、自由的女性在現代社會中更能把握自己的命運。19世紀困擾安娜情感的多重因素在現代社會中變得極為模糊,而且已經無法成為現代人的焦點話題。對于安娜最終的選擇,如果以當前的社會心態進行審視,部分社會群體很難坦然接受。
經典之所以成為永恒且令人記憶深刻,正是因為作品中所表現出的對人生、生活真理的探索,后世讀者可以在經典中找尋生命的源頭。時間無法磨掉經典文學名著中所蘊含的真理,當代藝術家的最緊要任務便是以現代文明視角對名著進行創新性解讀,并形成新的認識,讓經典文學名著中的真理在新的社會背景中重新閃耀,這樣才可以讓毫不褪色的文學經典激發當代人的思想情感,才可以同當代靈魂親密接觸。
在喬·萊特的《安娜·卡列尼娜》(2012)中我們能夠發現導演對此部經典作品的新鮮解讀。(1)渥倫斯基,安娜和卡列寧;(2)康斯坦丁·列文和凱蒂;(3)斯迪華和多莉;這三條線索中的人物內心都經歷了理智和抉擇、欲望和責任的艱難選擇。第一條線索中渥倫斯基和安娜選擇了欲望,而卡列寧則是責任和寬容。第二條線索中人物能夠在愛的趨勢下堅守理性智慧,這兩個人物身上的人性光輝是導演所認可的;第三條線索中多莉選擇責任,而斯蒂華則深陷于欲望不可自拔。造成安娜悲劇式命運的主要原因不是社會壓力,而是自己內心的抉擇。在小說中,列夫·托爾斯泰描繪了上流社會對安娜的孤立、嘲諷和迫害,他們組成小群體并將安娜排除在外,使她無處容身。當生活和精神同時處在絕望邊緣時,安娜選擇自殺的方式實現解脫。
幸好喬·萊特并沒有完全按照托爾斯泰的意思直接復制其內涵,在電影中他沒有借助三個集團迫害安娜的線索來表達內容,而是真實地面對自己的內心感受,他將安娜在家庭和欲望間的徘徊、掙扎心理作為主要線索,著重描寫安娜離家后內心的絞痛。某個場景中,卡列寧想要以安娜和兒子的見面為手段來徹底根治安娜的欲望,安娜最終因為無法忍受對兒子的思念,選擇在兒子生日當天再次打開陌生的家門。鏡頭中呈現的是舞臺房間,在該場景中不僅沒有家庭生活氣息,也缺少兒童獨有的童趣。導演以舞臺表現手法向觀眾展現了一個空蕩蕩的房間,僅有一張小床孤零零的擺在房間中央。兒子蜷縮在孤獨的小床上,在黑暗、冰冷的房間內,安娜直接穿過走廊沖進這個“房間”(場景)中,但結果卻是被卡列寧阻止。
安娜無法忍受流言,對渥倫斯基的退縮深表不滿,對兒子的思念越發強烈,電影正是在表達安娜內心的絕望痛苦情緒,正是內心深處的孤獨、失敗感將其逼上絕路。
這應該是喬·萊特最想要表達的內涵,也是當下人們在面對抉擇、困惑、情欲時所要做的抉擇,是處在現代社會的人們樂于思考的人生,是一部可以觸摸到人心最深處的故事。以獨特表現手法傳遞文學經典名著中的精神內涵,會讓整部影片顯得更為精湛和復雜。
三、影片傳達出的觀點和態度
導演對安娜在情感和家庭上的選擇報以不贊同的態度。并且在影片中以自己的視角來描述對待家庭和情感的態度。影片開始階段,安娜便選擇離開兒子并到莫斯科勸慰嫂子,出軌的哥哥態度極其明確,所有荒唐事都是自己一時糊涂釀成的,他非常愛自己的妻兒,要不然也不會將安娜從千里之外召回來挽救這段婚姻。不過在導演看來,斯蒂華對情欲誘惑仍然沒有抵抗力,雖然他的妻子理性而寬容,會選擇原諒他,但是在后期生活中,斯蒂華仍然會選擇放縱私欲,“偷面包的行為”屢禁不止。而安娜在情欲的誘惑下也選擇了被情欲所吞噬,不管丈夫勸阻,兒子哀求,在內心掙扎之后毅然決然地選擇欲望。
同上述兩個人物相對應的,導演在影片中借助列文和凱蒂的愛情再次表達自己的態度,雖然這條線索并沒有獲得太多筆墨。安娜和列文、多莉和斯蒂華兩個線索在敘說時都使用假定性舞臺場景,而凱蒂的描繪則借助真實場景,讓他們的愛情生活回歸真實。列文從鄉下不遠萬里來到莫斯科向凱蒂求婚,但凱蒂卻無情的拒絕了,只因為凱蒂內心住著風流倜儻的渥倫斯基,但在感情挫折的磨練下,凱蒂最終抓住了愛情真諦,選擇列文。他們兩人回到農莊,在真實的土地上開始簡單的和睦的生活。在這個溫馨卻又簡單的木屋中到處都是幸福的氣息。導演以列文的口吻多次表達了自己在愛情和家庭上的態度。曾有人問列文:“為了愛情你會選擇死亡嗎?”,列文毫不猶豫的表示:“會,但絕不是為了鄰居妻子,不純潔的愛情談不上愛,對他人妻子欣賞是好事,但如果在情欲熏陶下做出一些事就是貪婪,與其這樣,我們還不如做牛。”
導演在整部影片中就是借助安娜、斯蒂華、列文等人在家庭和愛情上不同的選擇態度來表達自己對《安娜·卡列尼娜》這部經典的理解,這是以現代情感文明和現代思想為基礎對經典的重新演繹,能夠再次將經典拉回現實生活。
筆者認為,現階段,電影創作中不管是將哪個時代、哪種類型的經典小說作為基礎,電影創作者都不可以單純的復制小說內容,而是應該在其中融入符合當代人情感認知的自身感受,這種感受可以在電影中創造一個表現自我的世界,觀眾能夠進入這個世界來觀照自己。今天的電影應該表現今天的生活,展現今天的人,訴說今天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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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本文系廣東醫科大學 2017年度博士學位教師及人才引進人員科研啟動基金項目“魏晉言意之辨研究”的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