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油畫人物的邊緣線

高繼軍

摘要：邊緣線是油畫人物畫中的要素，在平時我們很容易忽視掉。邊緣線與色彩、空間、光影等繪畫語言有著密切的關系，對畫面風格和效果意義重大，文章就油畫人物的邊緣線展開論述。

關鍵詞：邊緣線;虛實;人物畫;油畫

繪畫自誕生以來，便是以線描的形式出現，西方最早的法國洞穴壁畫《群牛》，用線條勾勒野牛，形象生動，中國最早的彩陶文飾圖案也是線條勾勒。海因里希·沃爾夫林在藝術風格學中將藝術分為“線描和涂繪”兩種，他還認為使丟勒和倫勃朗之間產生差異的原因不在于利用明暗之多少，而在于邊緣線強調。由此可見，邊緣線不僅是造型的重要手段表現形式，還對繪畫的風格有影響。達·芬奇在《達·芬奇論繪畫》中講到：“輪廓不是別的什么東西，而是面的邊緣的勾勒。”正如俄羅斯畫家列賓所說，物體起伏并不像初學者所那樣依賴于陰影，而是依賴于這些正確的基礎線，如果安排的位置恰當，那么單是線就夠了。

一、油畫人物的邊緣線類型

歷代畫家對邊緣線的處理手法各異，出現不同的風格和藝術效果，我們首先按照繪畫邊緣線的虛實風格來分，有清晰的實的邊緣線，有模糊的虛的邊緣線，還有虛實變化的邊緣線。

意大利文藝復興早期的繪畫有兩種主要的風格樣式并存，一種是以喬托、馬薩喬、曼特那、米開朗基羅等人的圓雕式風格，第二種則是以波提切利、吉伯爾蒂等人的浮雕式風格，強調線條和華麗趣味。兩者邊緣線都清晰，然而后者更勝，清晰的邊緣線給人以簡潔明朗的感覺。波提切利將線條發揮到極致，畫面呈現純線條的美感。曼特那《哀悼基督》畫面極強的透視法，表現躺著的基督，人物及衣服的邊緣線清晰，將人物準確形象地刻畫出來，左邊人物的臉部和手部刻畫細致，把哀傷的情緒表達得很充分。喬凡尼·貝里尼是威尼斯畫派奠基人，擅長肖像畫和充滿風俗內容的宗教畫，他用自然科學的方法表現人物的精神內涵，早期的畫邊緣線清晰明朗，力圖表現最真實的效果，他的《萊昂納多·雷羅丹總督》出色地刻畫出人物冷靜堅韌的精神氣質。波提切利多采用蛋彩技法，但原理是相通的，他的代表作《春》，畫面描繪的是在一個優美靜謐的樹林里，女神維納斯居中，以顯示等待春天的降臨，她右邊的三位女神是“美麗”“淑貞”“歡樂”的象征，她們相攜翩翩起舞，給人間帶來生命的歡樂，左邊季節女神弗羅拉飄逸走來，身后緊跟而來的是森林女神和風神，最右邊男性神墨丘利正在驅散冬天的陰云，象征春天的到來。畫面色彩華麗，人物肢體曲線優美，有如火焰式的盤旋上升感。人物形體輪廓準確生動清晰，有極強的浮雕感覺，衣服紋線條流暢，細節一絲不茍，體現畫家嚴謹的繪畫態度與追求理想完美的審美趣味。丟勒是德國文藝復興的代表畫家，將版畫提升到獨立的地位，他的油畫邊緣線清晰形，體真實，《自畫像》（圖1）風格寫實，面部五官刻畫細致傳神，手部線條輪廓清晰，頭發布料皮毛的質感逼真清晰，體現出其過人的寫實功底。

虛的邊緣線給人以捉摸不定的錯覺感，畫家的獨特運用產生別樣的效果。作品邊緣最早出現模糊的是提香，這可能和他的年齡有關，他晚年視力下降，畫面處理概括有力，對后來的畫家有較大影響。印象派畫家雷諾阿的畫，邊緣線整體模糊，色彩講究，色彩冷暖關系處理恰當，光感十足，給人一種朦朧的真實感，如《陽光下的裸婦》（圖2），色彩明度高，節奏明快。畫家有意弱化陰影，強化光線，邊緣線極度模糊，體積感飽滿，形象表現得放松生動，色彩豐富，人物身上的環境色豐富而不浮躁，色彩關系正確和諧。正如沃爾夫林所說：“主題的清晰性不再是描繪的唯一目的。”

邊緣線的虛實相間，會產生很好的層次感、節奏感。荷蘭偉大的畫家倫勃朗是這類邊緣線處理典范。倫勃朗的特色在用光，聚集的側光，有力地強化形象邊緣和體積感，處在光照下的邊緣線清晰，處在較弱或陰影中的邊緣線模糊，這樣很好地區分明暗層次以及空間前后關系，這對于油畫技法是突破性的貢獻。他的作品《戴金盔的男子》（圖3）采用右上角的光線，頭盔左前半和部分臉受光，頭盔邊沿輪廓線清晰，頭盔受光的羽毛和圖案邊緣線清晰，臉部細節邊緣線刻畫清晰清晰，結構準確嚴謹。暗部邊緣模糊，清晰與模糊的對比，強化人物體積感，同時空氣感十足，我們能夠感受到光線的衰減變化，結構空間關系明確，也把人物鎮定從容的性格氣質體現得淋漓盡致。《猶太新娘》也是如此，置于光線中的夫婦二人臉部和手部亮面邊緣線清晰準確，暗部以及衣服邊緣模糊，使觀者把更多的注意力集中于受光部分精彩的內容，虛實、疏密形成對比，較好地體現出人物形象的體積感、空間感。邊緣線虛實形成的節奏感為畫面增強感染力。

二、油畫人物的邊緣線與其他形式要素關系

邊緣線的處理與光影密不可分，光照條件良好我們看到的物象清晰，反之則模糊，這就影響了我們對物體的表現。不同光影的類型還會對邊緣線的表現產生不同影響。

正面光條件下邊緣線同時是暗面，表現難度和效果都不容小覷。荷爾拜因是平光表現的高手，人物刻畫細致寫實，邊緣線處理微妙，其作品邊緣線清晰，很好地將形體與背景分離，有很好的體積感，畫面穩定沉著。《伊拉斯謨像》刻畫細致逼真，人物面部手部、上衣的邊緣線清晰，線條流暢，把每一處細節都表現得很精致，體現畫家科學嚴謹的繪畫態度與追求。對于荷爾拜因來說，“唯一的美是絕對清楚的美，正是在這一要求的堅持中，他看見了在藝術和自然之間的差別”。弗洛依德作品多采用平光，邊緣線清晰，具備較強的筆觸肌理，十分具有表現力。

側光條件下的邊緣線，受光清晰，將邊緣與背景很好地分離，暗部模糊，差距較大，形成對比。倫勃朗善用側光，他的畫面有三分之一受光，其余不受光，小面積的亮與大面積的暗形成強烈對比，空間層次體積都有非常好的體現，具有獨特的審美價值。邊緣線的虛實處理增強畫面表現力和感染力。《夜巡》是倫勃朗成就最高的作品，其中邊緣線的處理手法豐富，置于亮光中間的兩位將軍邊緣線清晰，將軍胳膊及手部的投影投射于右邊的人身上，清晰的輪廓線很有表現力，隨著衣服結構的變化體現空間感和邏輯關系。遠處的小女孩邊緣線也非常清晰，前面士兵的腿和另一個士兵的兵器輪廓也都很清晰。

逆光下物體受光面積窄小，輪廓朦朧，大面積處于暗部。米勒《晚鐘》采用逆光，人物形體刻畫結實有力，邊緣線有實有虛，使得形體清晰獨立，有種人物發光的感覺，且有雕塑感，使得整體畫面溫情美妙。畫面采用對稱式構圖，穩定平衡，較高的地平線讓空間更加遼闊，空曠而寧靜。天空彩色的云層從左到右逐漸變暗，預示夜幕即將來臨。納比派畫家博納爾的代表作《逆光下的女裸體》，畫家捕捉到浴后的女人站在鏡子前，梳妝臺邊還未更衣的一剎那，光線穿過薄窗簾籠罩在女人身體上，形成了一圈很漂亮的光暈，從亮部過渡到暗部逐漸向內部形體過渡，沒有明顯線的痕跡。圍繞在亮面的邊緣線畫家處理得很放松，這種處理方式的優勢在于邊緣線與人體很好地吻合。

邊緣線與造型直接相關，輪廓線虛實變化與節奏能夠很好地表現物體造型，更加精煉概括，物體結構的疊加、轉折處輪廓虛實明暗的變化對結構關系表現非常重要。繪畫起源于人類對事物的原始認識，邊緣線是造型的最初手段。米爾納說，“輪廓使物體各就其位”，這也是邊緣線最直接的作用。阿恩海姆曾說過：“輪廓線之內的區域與輪廓線之外的區域是相當不同的。內部的區域看上去比較緊密或堅實一些，圓圈外部的區域看上去則比較松散一些（似乎像一片隨便穿透的虛空）。這樣，內部區域對闖入此區域的外來者的反抗就強烈多了。”

空間前后不同，則邊緣線虛實明暗不同，遠則模糊，近則清晰。這在德加《舞蹈》中有很好的體現，近處的舞蹈者邊緣線清晰，遠處的舞蹈者邊緣模糊，前后形成對比，產生空間距離，形成較好的空間表達。邊緣線與色彩關系密切，近處飽和度高，偏暖，遠處飽和度低，偏冷，同時它的明度也隨色彩關系的變化而變化。皮諾·德埃尼邊緣線處理近處飽和度高，遠處飽和度相對偏低，呈現冷灰色。

三、結語

總之，油畫人物中的邊緣線處理手法多樣，與光影色彩等繪畫要素關系密切，能夠形成獨特的風格。我們要加以重視，綜合考慮，深入研究，要按照不同的畫面需求來處理邊緣線，以達到理想的畫面效果和表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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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單位：

海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