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格爾的散文詩

董繼平

布魯斯·維格爾（Bruce Weigl，1949-），美國詩人，早年加入美國軍隊，1967-1968年被派往越南參戰，并獲得了青銅星章。退役后，他進入奧柏林學院學習，后來在新罕布什爾大學攻讀英美文學和文學創作，在羅蘭縣社區學院擔任過講師。他出版有詩集《像一只裝滿爭吵的麻袋》（1976）、《冒險傳奇》（1979）、《猴子戰爭》（1984）、《凝固汽油彈之歌》（1988）、《那拯救我們的東西》（1992）、《美妙的羅蘭》（1996）、《不在地圖上》（1996）、《在其他人之后》（1999）、《展開的陌生》（2002）等，另有散文和譯文各一部。他的詩作多半反映他在越戰時期的經歷。他先后獲得過多種文學獎。駛向邊和①

在我乘坐水上飛機的夢中，我駛向邊和。我大腿中的榴彈彈片猶如小小的冰川。我想起一朵花，一只風箏，一個彈吉他的人體模特，一條吃著鳥兒的黃色的魚，一輛漂浮在尿液中的卡車，一只拿著班卓琴的老鼠，一個數點撲克的傻瓜，一只祈禱的猴子，一隊鯨魚，而在遠處，兩個吃稻米飯的孩子，講著法語。我確信這些孩子，他們潮濕的長笛，他們的一長串元音。

①越南同奈省首府，緊鄰胡志明市。

護送行動

在一次從蓬山①到順化②的護送行動中，我們在一個越南墓園停下來。人們把雙人帳篷的半幅安置在墓碑頂上：這

樣做是以防萬一，畢竟有一道石墻。天在下雨。我聞到人們的氣味。

凌晨兩點，有人喚醒我，讓我站崗。我起床，站在寒意中。我旁邊的人走過來交談。一架直升機停在我們前面三十碼之處，月光下，它開始移動。我的朋友成為領頭者，他想開火，我害怕引起爆炸。他告訴我說，我在他掩護我之際去環繞搜索那艘船。

窗前已是黑暗，沒有月亮。里面，那飛行員在睡夢中不安地輾轉反側，搖動他的船。

①②均為越南地名。

流亡的幻影

夏天涼爽的早晨有另一種生命，山茱萸的空氣和礦渣的惡臭如此灰白，就像我們的季風——我們熱愛雨水和涼風，直到腐爛進入我們。我想起我們在啟程的那天傍晚我們所做過的孩子，我們的母親穿過火車排出的羽毛狀廢氣而揮手;在因為我們離開而流下的淚水中，她們并不驕傲，因此不要告訴我對戰爭閉嘴，或者我可以從我的頭上，從我那你不會想看的頭上扯出某種東西，無論是什么人都可以被冒犯。

從你在腦海中重建的綠色鄉間，從碎石和你的職業發出的惡臭中，沒有撤出的行動。一個喝醉了的男孩，在我們進入這個國家的漫長騎行中勇敢而可愛的男孩，每天都在白紙上畫迷宮，那個迷宮正好在他的歲月的房間里，仿佛你能走進去。他整天都在畫，幻想他的那一排人將從那條燃燒的河流回來——十六年前，他把他們送進了火焰。他禁不住看見樹木的線條在白磷的花朵中爆炸，派去援救他們的救生船毫無希望、無法控制地旋轉，撞到大本營的墻上。這些日子，只有他的母親前來，在她的圍裙中晾干水果，唱著歌把一杯熱茶遞到他的手指間——而他的手指，猶如鐵絲網，捕捉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