蒂姆·漢斯塔德 楊莉楠

全球范圍內的慈善事業鮮少推動政府政策變革從而釋放企業家的能量。正如中國模式所證明的那樣,這對于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將會起到巨大的作用。
Tim Hanstad(蒂姆·漢斯塔德):社會企業家,Chandler Foundation(錢德勒基金會)首席執行官,Landesa(美國農村發展研究所)聯合創始人,斯科爾社會企業家獎和施瓦布基金會社會企業家獎獲得者。
僅僅40年,中國就有大約8億人擺脫了貧困,并將收入提高到了每天1.90美元左右的基準水平。值得注意的是,中國的貧困率從20世紀80年代我第一次在四川農村進行實地考察時的80%,下降到了現在的不到1%。中國經濟奇跡的驚人之處在于,我們這些在全球慈善機構和社會組織工作的人,并沒有參與其中。更令人震驚的是,我們也并沒有對中國的成就及其經驗給予足夠的重視。
人類歷史上最成功地消除貧困的案例,值得我們進行徹底的剖析。我從中國的發展歷程中總結出了五條經驗,這些經驗可以為我們制定戰略提供靈感。
一、發展醫療、掃盲
1949年至1976年,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奠基人、領導人毛澤東提出了許多政策,他的重點是在國家仍然非常貧困的情況下將初級衛生保障和識字教育覆蓋到廣大的群眾。這一政策為社會帶來了紅利,為中國的經濟崛起奠定了基礎。1949年,中國人的平均預期壽命為32歲,識字率低于20%。到1980年,雖然中國仍然非常貧窮,但全國各地的疫苗接種和初級衛生保健已經普及,平均預期壽命提高到67歲。到1982年,識字率已達到66%,其中15到24歲人群識字率達到89%。在毛澤東的領導下,政府實施了“赤腳醫生”計劃。此項計劃培訓了約100萬農村衛生員為全國人民提供疫苗接種和健康教育,其中80%以上的人生活在農村。
到1978年,中國雖然仍然貧窮,但已相對“健康”,受過良好教育的人們將國家推向了繁榮。
二、優先考慮農業和土地權利,然后是工業
在大多數低收入國家,絕大多數勞動力都是農民,直到現在中國也還是這樣。為這些農民提供社會流動的機會,是邁向經濟繁榮的非常關鍵的第一步。中國在20世紀70年代末通過實施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實現了這一目標,正如經濟學家、作家喬·斯塔威爾(Joe Studwell)在他的著作《亞洲是如何運作的(How Asia Works)》中所寫的那樣,將土地廣泛地分配給當時占人口總數80%的農村勞動者,這給了他們創造繁榮和擺脫貧困的機會與動力。
斯塔威爾指出,土地改革刺激了中國的經濟增長,就像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日本一樣。讓國家的“小”農場效率更高,不僅可以養活家庭,還可以將他們從公共農業的負擔中釋放出來。他們在田間花費的時間更少,生產了更多的農作物,同時也充分利用了農村和城市地區新興且報酬更加豐厚的非農業工作機會。
很難說一個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無法通過土地改革和對農民群體的關注來實現與中國一樣的快速繁榮,但撒哈拉以南非洲大部分地區的農民在沒有政府支持的情況下是無法獲得他們所依賴的土地的穩定權利的。對于非洲大約一半的婦女來說尤其如此,她們面臨著巨大障礙。
在大多數最貧困人口從事農業工作的國家,慈善和社會變革組織需要加倍努力,保障小農權利。他們的富裕繁榮,對于中產階級的擴張和經濟增長至關重要。
三、利用市場力量推進政策改革
1978年,中國的人均國內生產總值約為156美元——與贊比亞和孟加拉國相當,遠低于亞洲和非洲的平均水平。2017年,這個數據是8,827美元。中國無疑取得了巨大進步,經濟政策改革解放了農民、商人和企業家精神,解放市場的同時也解綁了創新的欲望。
從20世紀70年代末開始,土地和農村改革為中國農民提供了生產和經濟自由,這些變化引發了后續的一系列波瀾。在20世紀80年代和90年代初期,以上改革同時推動了大部分私營企業和鄉鎮企業的急劇改革和崛起。中國快速工業化的經濟也得益于公司治理體系的改善,這促進了國內股市的繁榮,并幫助許多領先的私營或國有企業進入了重要的國際交流階段。
全球范圍內的慈善事業鮮少推動政府政策變革從而釋放企業家的能量。正如中國模式所證明的那樣,這對于一個國家的經濟發展將會起到巨大的作用。
四、通過權力下放和市場改革改善治理
中國通常不被視為良好治理的黃金標準。但是,毛澤東時代之后逐步獲得的實質性改善使得這個國家確確實實地發生了經濟奇跡。
經過幾十年強有力的中央控制,中國領導人開始允許通過新的方法進行權力分散,有時他們甚至會鼓勵并支持這些方法。實際上,是地方官員首先嘗試對土地使用權進行解綁,他們成功后,該政策在全國范圍內得到推廣,展示了自下而上改革的潛力。正如塞巴斯蒂安·海爾曼所指出的那樣,這種創新方法對于中國經濟的轉型至關重要,并證明了這種方案的力量超出了外國經濟顧問經常強加于人的嚴格的國際“最佳標準”。
中國還為國際上亟待發展的地區經常被問到的問題提供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答案:善政是否會緩解貧困?反之亦是如此嗎?請注意中國那意想不到的答案:善政和減貧是相輔相成的,即使不首先集中精力改善薄弱的制度,也有可能取得經濟進步,而釋放經濟力量可以逐步改善它們(制度)。那些治理和制度上的提升可以釋放出更多的經濟能量。
五、幫助婦女推動經濟增長
正如毛澤東曾經說過的那樣,“女性能頂半邊天”。自20世紀60年代以來,中國女性的勞動參與率幾乎高于其他任何國家。根據德勤中國的一份報告,她們貢獻了中國GDP的41%,比北美女性更高。中國女性上大學的比率高于男性,占世界白手起家女性億萬富翁的57%。若沒有賦予婦女權利并挖掘其才能,中國就不可能取得經濟上的成功。
改變慈善事業
在非洲,地區經濟增長最快的埃塞俄比亞受這些經驗教訓的影響頗大。地區衛生工作者擴大了初級衛生保健的覆蓋面,埃塞俄比亞的兒童和孕產婦死亡率大幅下降。該國還將農業投資翻了一番,于2010年成立農業轉型局以領導這項工作。另外該國還在建設工業區,以增加制造業出口。結果是令人驚嘆的:根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數據,埃塞俄比亞自2004年以來每年的GDP增長率為7%或更高,并且經常達到兩位數—最近一次是2017年。
我并不認為中國已經展示出了適用于世界各地的最佳實踐方案,但它使中國人民擺脫了貧困,這是人類歷史上的一次巨大成功,并且可能找到了我們可以采用的擺脫貧困的途徑。
這個國家的發展路徑凸顯了政策、治理和商業的重要作用——這些議題并沒有得到全球慈善組織和社會變革組織的足夠重視。我已經從中國的經驗中吸取了一些教訓,但一定還有更多需要我們去學習的。以謙卑的、開放的心態進一步作出剖析,我們可以發現更多好的經驗,并幫助我們向全世界更多的人擴展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