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業的“陌生人”為什么要參加Formula E？

肖文杰

YiYiMagazine JFranz Jung

某種程度上，F1是整個汽車業的指南性存在。它不僅代表了最快的速度，還有最先進的技術，以及最好的品牌。只有真正有實力的公司，才負擔得起一支F1車隊。而在F1賽道上誕生的技術也會引領民用車的進 步。

不過，隨著電動車成為趨勢，電動方程式錦標賽Formula E正逐漸成為F1的取代者。這項從2014年開始的賽事已經吸引了諸多頂尖汽車公司參與。此外，一些汽車業的“陌生人”也開始入局。比如遠景集團就在去年收購了維珍車隊。此前，這家公司的名聲主要在風電行業，如果按照裝機量排名，它是全球第五大風機制造商。

但遠景集團在新能源領域的計劃遠不止于此，這或許也是為什么一家跟汽車業沒什么關系的公司會參加Formula E。遠景集團副總裁Franz Jung解釋了此舉背后的商業邏輯。他曾在幾家豪華汽車品牌擔任高管，汽車公司們對這項新賽事的態度轉變，他也有直接的觀察。

Yi 你們不造車，為什么要買一支FE車隊？

J 同樣的問題，在加入遠景這家公司時，我也向公司創始人、CEO張雷提出過。

決策的源頭是一個龐大的智慧能源網絡的圖景。遠景是一家靠風電起家的公司，但我們正在變成一家基于物聯網和人工智能的數字能源技術公司。或許可以把它比喻成iTunes商店，里面有各種應用，管理不同的能源資產，可以是電站、工廠、樓宇、電池。如今，已經有不少公司在使用我們的能源物聯操作系統EnOS。這個戰略的根本目的，是提升人類使用能源的效率和體驗。

這個“商店”里，當然會包含電動車。電動車里的電池，天然就應該成為未來能源網絡的一部分。一輛家用車一天可能只用兩個小時，剩余時間是空閑的，就可以為電網提供電能。當它到了使用期限，還能在樓宇、家庭里作為儲能點。當然，這時候的電池，一定是聯網，甚至“智能”的。

要想做成這件事，最好的辦法就是參與其中。今年，遠景正式收購了日產旗下的汽車動力電池公司AESC，它為全球累計銷量最高的電動車LEAF提供電池，接下來，新公司還將在中國建造生產基地。

但如果你想和主流的汽車制造商對話，進入它們的供應鏈，你必須擁有全球知名度，同時更加值得信賴、更加可靠。

Formula E就是一個絕佳的品牌傳播平臺。通過它，我們可以和電動車行業最頂尖的公司和人才交流，這能幫助我們把遠景在能源技術方面的競爭力帶到汽車業來。FE賽事的關鍵詞—技術、電池、可持續、清潔能源、設計、速度—所有這些特質都與我們很符合。

所以，當收購維珍車隊的機會擺在面前時，遠景就這么做了。我們沒有選擇做贊助商，而是作為車隊擁有者真正深入地參與。要知道，在買下車隊之前，遠景還沒有收購AESC電池，但那時，大的戰略已經確定了。當然，僅從財務角度來看，這也是一個不錯的決策，Formula E現在還處于上升期，一支車隊的價值會不斷上漲。

Yi 越來越多的傳統汽車公司也開始重視Formula E。你在傳統汽車公司也擔任過高管。根據你的觀察，這是為什么？

J 大背景當然是電動化，我自己認為有3個具體原因。第一個原因很直接，像保時捷、奔馳或寶馬這樣的領先者，它們也會捫心自問：我們能承受不參加Formula E的后果嗎？這有點類似于幾十年前這些公司進入中國，面對是否建合資公司時的決策。當一個可能決定未來數十年戰略格局的機會出現在面前，即使有風險，也只有投入其中這一個選擇。

智慧城市、智慧樓宇、智慧電池，這些在技術上是可以做到的，但需要政府出臺可長期執行的可持續性的規定。

另一個原因是，Formula E很吸引年輕人。寶馬、奔馳、保時捷這些公司需要讓自己的品牌對這部分群體產生吸引力。

第三個原因是大家談論最多的技術。現在的Formula E比賽使用統一的電池，各個車隊比拼的是電池能源管理，這些技術當然也可以應用到民用電動車上。

Yi 建立一個智慧能源網絡的前提是，首先要成為一個有影響力的供應商，把自己的電池裝在更多電動車上。如今想要爭奪這個市場的競爭者非常多，如何保證生存？

J 產品本身還是關鍵。如果你投入大量的資源去營銷、建立關系網，什么都做了，但就是沒有好的產品，銷量永遠也不會好。產品的重要性占2/3，銷售占1/3。

如你所說，汽車市場，尤其是中國，每個人都想在動力電池上分一杯羹，包括汽車制造商自己，但也許只有少數幾家能活下來。我們首先仰仗的是安全性上的優勢，AESC的電池保持了40億公里無嚴重事故的紀錄。在消費者這里，電池的安全性正變得越來越重要，最近發生的電動車起火事故受到了這么多關注，也證明了這一點。以后，消費者買電動車時可能會問：這臺車用的是誰的電池？就像電腦，每個人都希望電腦里裝的是英特爾芯片，這種情況也可能會發生在電池上。而汽車公司選擇供應商的決策，歸根結底得聽消費者的。

另外，電池的全生命周期管理正變得越來越重要。汽車公司不僅僅需要電池幫助電動汽車從A點移動到B點，它們更關心電池的使用壽命、充電能力，以及廢棄后的處置。或許在20年、25年前，汽車公司不會關心一個過了使用期的零部件。但現在，社會對于汽車業的環保要求越來越高，它們不能只負責制造。這也是電動化時代給汽車業帶來的挑戰。當然，它同時也是能源市場的巨大機會。

Yi 要在未來城市實現構建智慧能源網絡這一龐大圖景，還缺少什么，還需要哪些幫助？

J 最主要的是政府。智慧城市、智慧樓宇、智慧電池，聽上去很美好，但沒有政府的支持寸步難行。我們需要政府出臺可長期執行的可持續性的規定。很多媒體報道的空中出租車、無人機……這讓未來城市的交通出行出現了很多可能性，這些在技術上是可以做到的，但安全性如何、能持續多久、在哪里著陸、政府有多支持、成本如何、有沒有保險、出現事故后誰來負責，都需要考慮。

Yi 當一家公司開始一項新業務時，往往難以得到原有團隊的理解和支持，你們有碰到類似問題嗎？

J 僅就車隊而言，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地共享信息。比如遠景的工程師在風機上的經驗和技術，可以幫助車隊取得好成績。現在，我們正在用新加坡團隊的精確氣象預測系統，它已經在幫助我們制定更好的策略贏得比賽了。這種參與感很有幫助。

更多的時候，公司的領導者需要一些決斷和魄力。我可以舉一個汽車行業的例子。曾經有個汽車品牌，想推出電動車系列，公司管理層并不十分贊同。最后，CEO在監事會的支持下對管理層宣布：我們決定了，一定要做這個項目。這個項目的投入需要在座所有部門一起承擔。就這樣，所有管理層和員工都開始了解、參與這個項目。6至8個月后，這個項目逐漸獲得成果，公司的市值也上升了—整個市場認可了它的先驅地位，整個公司的態度也變化了。

遠景的CEO張雷也是一個有魄力的人，當然遠景內部沒有那么大的阻力。這家公司吸引我的地方也在于，整個公司的文化是很容易接受改變和新鮮事物的。這對于任何一家有宏大圖景的公司來說，都是必備的素質。我敢肯定，喬布斯的每一項新決定當年也不會獲得100%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