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式現代建筑的一次尋路由鎮江銀山公園鳳凰閣創作想起

姚慶武

項目簡介：二OO六年四月受鎮江市名城文化研究會的委托進行鎮江新區銀山公園景點建筑的設計，景點建筑主要包括鳳凰閣、臨湖水榭、和合亭、風情小街及江南小院等景點建筑。要求建筑必須具有中國建筑的傳統民族特色，必須有坡頂，同時要有顯明的時代特征。

圖1 中國美術館

接到這個任務很興奮，同時感到巨大的壓力，“現代的又是民族的”說起來很容易，做起來卻難，這是一次挑戰，也是一次很好的實踐機會。回顧近年來國內有關中國傳統民族建筑的現代化實踐，北京做得很多，從早期的十大建筑，如中國美術館。（圖1）、民族文化宮（圖2）到新北京西站（圖3）、北京圖書館（圖4）等。絕大部分是在現代建筑頂部直接加一個或幾個中國式琉璃瓦大屋頂，大屋頂成為中式建筑的代表。它們也代表了一個時代，雖然不乏成功之作，但大批高層大體量建筑頂部生硬地蓋上大坡頂，顯得過于造作，受到了很多的批評，被學界認作復古主義。

圖2 民族文化宮圖

圖3 北京西站

圖4 北京圖書館

古城西安以張錦秋先生所做的陜西省歷史博物館（圖5、6）等仿唐建筑為代表，由于其體量較矮，化整為零，群體化布置，再加上本身唐代建筑的特色就是粗曠、簡潔大氣，從而使仿唐建筑顯得較簡樸，恰與現代混凝土建筑特征相一致，所以得到業內的較多肯定。但是此類建筑仔細從平面到立面進行分析，尤其是在空間等方面總是讓人感到繼承較多，也并無太大的新意和創新，總是中國傳統群落建筑的現代翻版。

圖5 陜西歷史博物館鳥瞰

圖6 陜西歷史博物館局部仿唐式頂脊及斗拱

圖7 闕里賓舍全景

圖8 闕里賓舍內庭園

圖9 北京香山飯店

戴念慈先生設計的曲阜闕里賓舍（圖7、8），一時奉為經典。在尺度上、形式上都很好地尊重了孔府環境和歷史文化，在對傳統建筑的和諧保護方面是一種示范。具有較濃的本土文化特征，特別是在內庭空間及室內設計方面也有很多新意。

貝聿銘大師為北京設計的香山飯店（圖9、10），是中西合璧，將江南建筑的園林特色與西方現代空間理念相結合，具有較強的現代意識，但覺得放在江南更加貼切些。再如其新作蘇州博物館（圖11、12），空間設計上有新意，尤其是其中庭空間，精致現代，將江南園林的傳統手法用新的材料加以體現，庭園中的疊石不再是傳統的太湖石而是片石組合（圖13、14），就像一幅“米氏山水”雕塑，屋頂黛瓦也以深灰色石材取代，增強了現代感。

圖10 由景窗看中庭

圖11 蘇州博物館主入口

圖12 大廳的空間及頂部

圖13 內廊空間玻璃頂及木格柵

圖14 由展廳看庭園之“米氏山水”

當然從全國來看各地區各民族建筑都具有各自不同的特色，大家都在努力地尋求創新和突破，或多或少都有一些不錯的新建筑涌現出來。

上海方塔園（圖15），由同濟大學的馮紀忠教授主持設計，方塔為保護建筑，圍繞方塔筑公園。其大門采用了鋼架結構直坡頂的形式，輕盈現代但具有很濃的中式風味（圖16）。何陋軒（圖17）則用竹子為建筑材料，質樸自然，設計上也別出新意。同濟大學設計的淞滬抗日紀念塔（圖18），采用毛石基座，鋼結構的塔身，以不銹鋼和玻璃為主要的建筑材料，坡屋面也為深黑色的彩鋼板，沒有一點琉璃瓦和傳統的木作，現代感很強，也有中式的塔味，是一次很好的嘗試。但缺點是造價較昂貴，維護保養要求較高。

圖15 方塔

圖16 方塔園公園大門

圖17 何陋軒

圖18 淞滬抗日紀念館

以上這些都是在特定的環境下，從民族傳統出發進行創新，以取得與環境和歷史街區傳統建筑的和諧統一。

在現代都市中也有許多現代民族風格建筑的探尋，在這方面臺灣著名建筑師李祖源先生始終在堅持和追求，從由他設計的臺灣101大廈這幢摩天大中（圖19），能發現中國傳統形式的影子。東南大學齊康大師在南京新街口鼓樓廣場郵政大樓的設計中（圖20），在頂部運用了坡頂和大紅門的形式，具有很濃厚的中國風味。

縱觀這些，不難看到中國建筑師們的不懈努力，再看這次2008年北京奧運會，北京在城市建筑、文化保護，特別是奧運村的環境景觀設計方面進行著努力，中國的藝術家們為全世界奉獻了極為豐富的中華文化大餐，歷史傳統文化和現代文明的強力碰撞，產生了無數生動迷人的火花，對中華民族傳統歷史文化，尤其是建筑走向世界、走向現代化，產生了大的影響，并取得很大成就（圖21、22）。

圖22 奧運中心下沉式景觀之“鼓墻”

這次在鎮江新區大港銀山公園景觀建筑設計方面，所進行的一些嘗試，是欲在傳統中國類型建筑上進行現代詮釋。銀山公園景觀建筑包括樓閣、水榭、亭等，特別是主景建筑—鳳凰閣。筆者認為只有首先對中國傳統亭、臺、樓、閣等，基本類型建筑進行現代化之路的探尋，方有可能更便捷地研討現代都市建筑的民族化問題。

鳳凰閣建筑在銀山之上，為三層樓閣式觀景建筑。中國保存最早的閣是河北省薊縣獨樂寺的觀音閣（圖23），木結構、多層、重檐加懸挑的陽臺，是中華民族古代文明的珍貴遺產。現代各地景區或寺院也建了很多的閣和樓，大多依此形制下進行建造，且多為仿古，起戧斗拱等傳統的木構元素都不少，材料也多運用鋼筋混凝土結構加局部木作結合，往往是新意不足，仿古較多。作者十幾年前在鎮江市南郊黃鶴山頂上設計的鶴林閣，重檐加入了抱夏，斗拱和起戧均采用混凝土現澆和預制，局部再進行彩繪，傳統的味道較濃烈，屬于一種仿古建筑

時光飛逝，通過不斷實踐和反思，對建筑又有了許多新的感悟，建筑的根本是什么？首先是滿足人們生活工作的功能需要，同時滿足人們對于精神的需求，作為景觀建筑更應滿足建筑的審美需求。可是如何去做去表達，每個人有不同的表達方式，首先我個人認為技術和材料是一種客觀存在，即為文化。應該用最真最新的技術和材料來表現建筑，建筑是一種現實文化的承載，并非文字和符號才能表達文化。同時現代的材料和技術所表達出來的建筑形式是要能夠滿足人們當時對于審美的需求。

因此在鳳凰閣的設計中，摒棄了很多傳統木結構建筑的繁鎖和細節，將原本多重的坡頂僅做頂部一層，取消了戧角，做成直坡頂，并在檐口設計了一個現代空構架，增加了空靈感和深邃惑。在閣的中部不再做坡頂，而用深遠的挑廊滿足游人對于觀景空間的需求，并采用紅色鉛合金扶手玻璃欄桿取代傳統的石作和木作，顯得更加現代空透。考慮到鳳凰閣高高地疊立在山巔之上不僅是供人登臨觀景，同時建筑本身就是一件藝術品，觀賞視覺多從下而上，故其檐口下部處理顯得尤為重要。我們摒棄傳統的斗拱的形式，而采用疊架形式，使其既有傳統建筑文化的神韻，又很好地表現了現代混凝土梁柱建筑的簡練和力學原則，使得內容和形式高度統一。

門窗均采用鉛合金，色彩為黑灰色，并以大塊白玻分格為主，使視線更加地通透，改變了傳統木門窗由于繁鎖的窗欞所帶來的封閉感。

頂部的寶頂，也不再使用傳統的琉璃寶頂，而是設計為白色的疊塊式構架，增加了建筑高度，并在構架中增設了燈具，夜晚遠遠看來，形成一個奪目的標志。

在首層的四個角設計了四個白色的斜撐，看似多余，別有用意，再一次打破了傳統木建筑的形制，使其與樓層的白色挑廊，檐部的構架及寶頂，形成了一個整體，上下呼應，時代感更強。

室內設計從傳統出發，但更加的簡潔，以紅色格架為主，局部采用藻井的形式，飾以金色玻璃鋼浮雕（圖23、24）。

圖23 鳳凰閣內部空間局部

圖24 紅色格架及金色玻璃鋼藻井

閣的入口兩側擺放著一對鳳凰青銅雕塑（由鎮江雕塑家朱慶棠設計制作），《詩·大雅·卷阿》有這樣的詩句“鳳皇鳴矣，于彼山崗，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在鳳凰閣的建設中，同時融入了雕塑、壁畫、浮雕、楹聯、匾額等傳統的藝術形式，使得建筑成為多重藝術的載體 。

每層樓四面均有匾額、楹聯

（1）匾額：鳳鳴盛世

楹聯：地接滬寧，帆揚海外，八萬里恭迎賓客；天分吳楚，虎鎮江東，三千年盡閱滄桑。

（2）匾額：神州春曉

楹聯：天下順通，千船競發鎮江港；市頭殷阜，一派紛騰揚子潮。

（3）匾額：地靈人杰

楹聯：大港連云，萬里長江到此舒張脈搏；銀山翥鳳，千秋古邑從來造化英雄。

（4）匾額：與物皆春

楹聯：群嶺西來，隔水邀圌山入座；大江東去，披襟共明月傳杯。

畫：港城新貌

二樓：

匾額：放懷吳楚

楹聯：高閣沐春風，宜雨宜晴堪嘯詠；大江散霞綺，好山好水足留連。

畫：天然良港

三樓：

匾額：云水襟懷

楹聯：憑欄送目，無數峰巒江上起；把酒臨風，幾重云樹檻邊來。

（以上的匾聯均由鎮江籍人士撰，并由鎮江書畫家題寫）

銀山公園落成以后，成為鎮江新區一個開放性公園，景觀建筑特別是主景建筑鳳凰閣得到廣大市民、游客及專業人士的認可，并成為新區新的標志建筑，當然也有遺憾，主要是施工周期短，資金控制緊，施工較粗。不過通過這次嘗試對于傳統民族文化現代化的認識上會更深一步。

現代中國的建筑設計市場被外國“建筑大師”們占據了很大的市場，多在用世界的建筑語言來同化我們的城市和歷史。我想作為本土建筑師，應更多地去思考如何將民族文化與現代文明緊密地結合起來，并將民族文化推向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