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成人”歷險記

尉遲琳嘉

當孩子出生，你就開始擔心他的嘴，吃壞任何一點東西，可能就補救不回來了，所以奶粉這種合格率必須是百分之百的東西，只要出一點差錯，就不會有人相信你了。不過還好，我們有宏觀調控，海外買奶粉超過兩罐還得交稅，非常體察民情。

好不容易給孩子拉扯到能說會跳了，別人都夸你們家孩子，最慣用的詞兒叫“小大人”，這個是我最憎恨的。一打開電視，里面的小孩說的都是大人的話：“誒，你嬰兒車哪兒買的，法國進口的？”“什么法國的？你這人就是孤陋寡聞，BB樂牌兒的！”“真的呀，我也要買BB樂，送給我女朋友！”有些人看著特高興，我看著特恐怖。這什么跟什么呀，孩子們的純真我完全找不到，越是接近大人的圓滑世故調侃，越是受歡迎。我又要提起那個五道杠少年黃同學了，致辭講話拍照相當官方，2歲看新聞聯播，7歲看《人民日報》，我不知道他爸究竟想培養他將來做什么？

上學之后，新挑戰來了，拐賣兒童的，收保護費的，你恨不得給孩子皮下植入個GPS。可偏偏孩子總得出門，學習班多啊，英語鋼琴繪畫舞蹈書法，全程都得跟緊了，父母、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輪番出動，你挑著擔，我牽著馬。沒校車不踏實，有校車也不踏實，超載事故不是一兩回了。青島花1800萬買了九輛奔馳清潔車，還多次出來介紹性價比更高。其實多買幾輛美國校車不行嗎？馬路掃那么干凈，可是臉臟啊。好在咱們現在自己也開始生產專用校車，長得跟美國校車親兄弟似的，后來有較真的人爬上爬下看了看鋼梁，發現不是親兄弟，是夫妻。美國校車是亞當，中國校車是夏娃，因為夏娃是抽了亞當一根肋骨造出來的。

帶給孩子最大風險的事還不是外在的，而是孩子的心理。中國孩子都會記恨一個人，叫“那誰家的孩子”，那誰家的孩子學習好，那誰家的孩子聽話，那誰家的孩子有出息，那誰家的媳婦兒還長得好看呢！

在國外，一個孩子考了滿分，回家路上一路高呼，路人認不認識的都會送上微笑，回他一句：“Hey！真棒！”在中國，要是誰在小區里喊：“我考一百分啦！”“這誰家孩子？吵吵什么？有病吧？誰沒考過一百分呀！”這就是我們，面對別人的時候，手勢永遠是攥成拳頭，絕不會張開手拉人一把。所以我們的口號是“自強不息”，“自強”，就好啦！我問了一些在國內國外都讀過書的孩子，他們感受的對比很分明，在國外，考不好大家并不會疏遠你，哪怕有一分的進步老師同學都會注意到你，不斷鼓勵你。在國內，大家都盯著狀元，時刻準備把你拉下來。突然考好了反而會讓你失去不少朋友，老師最多也就是說一句：“這次不錯，下次可不要再跌回去了。”

其實說孩子是白紙，倒不如說孩子是鏡子，我們這些成年人構建的社會，干出的勾當，都會在他們身上有著直接的體現。泰戈爾曾說：“孩子的眼睛里找得到天堂。”可是我常常能從周圍小孩眼里看到世故、懷疑、驚恐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