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開心
“我就是從那山里逃出來的?!辈懖惑@的話語,卻夾雜著些許苦澀。
“我十五歲那年就被拐到福建了,”我家保姆低著頭,“那年應該是1970年吧?!?/p>
“那你……”
她笑了:“我試著逃出來,都到候車室了。只可惜火車剛開走,還沒來得及買票呢就被抓回去了。”她搖了搖頭,不變的依然是那臉上的笑容,卻夾雜著些許酸楚。
我從客廳返回自己的房間,拿起筆寫作,卻毫無頭緒。
“他們問我:‘還記得前面剛死的女人嗎?她就是想逃出去被我們拉回來活活打死的。他們還對我說那就是我的下場。其實我是信的。”我聽她在客廳邊干活兒邊說著自己的故事。
還記得她剛來我們家時,提著一個小行李袋,發黃的皮膚,一張口便帶著濃重的福建口音。我曾無數次在心中暗暗嘲笑她,更過分的是晚上她做了一桌子菜后,我卻嫌她做的飯帶有山里來的味道,讓她回鍋再做。當她晚上進我房間怕我感冒,提醒我多穿一件衣服時,我總是沖她翻白眼,不搭理她……
可現在,聽她訴說自己的故事時,我忽然覺得自己這般不懂事,這般淺薄。
“我還清晰地記得,當年我被抓回去,他們不相信我一個小女孩竟然會自己半夜偷偷逃走,還跑到縣城的車站里。”她咧開嘴,爽朗地笑著,“他們不知道,再渺小的人,在絕望前也是不會放棄的。”過了良久她又說,“他們當時還不信,硬是要問出誰帶我去的,我都說了是我自己去的,他們不信,還是繼續審問我?!?/p>
筆沙沙地寫了幾下,又停下了,她只是一個普通的保姆嗎?我身邊最卑微的一個小人物嗎?
不是吧?

她是一個不簡單的女人,那個被命運捉弄卻倔強地不肯認命的女人。世上沒有絕望的處境,只有對處境絕望的人,以及面對絕望極力抗爭的人。我認定,她屬于后者。
當晚,我問她有沒有在一個人的夜晚想起那個讓她痛苦的地方。她愣了一下抬起頭:“或許有吧?!?/p>
我望著她的眼睛———那飽經滄桑的眼睛。我突然意識到:即便是再渺小的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故事,都能活出不一樣的精彩。
教師點評
記敘文中的議論抒情,具有點明文章主旨,揭示所記事件意義的作用。中學生在寫記敘文時,如能運用好記敘中議論抒情的技能,對于渲染氣氛、深化主題,增強文章的感染力,引起讀者情感的共鳴很有好處。
本文的作者選取了一個有故事的身邊小人物———保姆,將她的故事娓娓道來,讓我們看到小人物身上發生的悲歡離合的經歷。然而,打動讀者的不僅僅是經歷本身,還有作者畫龍點睛的議論抒情,揭示出保姆不甘忍受命運的擺布并與之抗爭的樸素精神。這精彩的議論抒情,既讓我們看到了作者對生活的深層理解和思考,也讓讀者從中獲益良多。(焦琦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