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爬的姿態

郁欣沂

我不曾忘卻，那個晚上，奶奶攀爬的姿態。

這只是一個普通的冬夜，晚自習下課后，我如往常一樣走出校門，再輕盈的步伐也無法抵擋凜冽的寒風。它如同長了眼睛似的直往我懷里鉆，我哆嗦著加快了腳步，只想趕緊回到溫暖的家中。

下了公交車，遠遠地我就望見一個人正在樓道門口跺著腳向我回家的方向眺望。那是一個熟悉的人影，厚厚的羽絨服、棉褲，腳上一雙毛茸茸的鞋，把她瘦弱的身軀裹得嚴嚴實實——是我的奶奶。

這么晚了，奶奶還在寒風中等我，定是有什么事，我邊想邊朝她走去?！澳棠?，您怎么來啦？”奶奶仔細端詳著我，說：“天冷了，多穿點兒，穿這么少會著涼的。我給你燉了一鍋冰糖雪梨，已經送到你家里去了，記得分兩頓吃，治咳嗽，還有明天的早飯我煮了南瓜粥，現在估計差不多熟了，等一會兒就給你送來?！闭f完，她似乎松了口氣，才與我告別，向自家那棟樓走去。

我目送著奶奶上樓，她已過古稀之年，去年做了乳腺癌手術，各種疾病纏身，她的腿腳早已不聽使喚了，再加上厚重的衣褲，讓她走起路來步履蹣跚。只見她緩慢地走到樓梯口，伸出一只手抓住欄桿，慢慢抬起左腳站穩，用手緊緊地拉住欄桿，身體前傾，借助手和左腳的力量把右腳拉上去。她顫巍巍的，抓住欄桿保持平衡，然后再次邁步……每走兩級，她就得休息一會兒，繼續攀爬。不知不覺，我的眼前一片模糊。她住在二樓，僅僅十級樓梯，就爬得如此艱難。很難想象她是如何端著一鍋冰糖雪梨，爬到我家的四樓！淚光中，奶奶仍在一級級地爬著樓梯，我趕忙跑過去，攙扶她?！澳棠?，等會兒粥好了，您打電話叫我，我去取！”“傻孩子，你還得趕作業，明早還要早起上學。能多歇會兒就多歇會兒！奶奶不累，能幫你媽省點兒事，能多看一眼我的大孫女，奶奶心里比什么都高興！快回去吧！”奶奶笑著拍拍我的頭。

是呀，奶奶完全可以打電話聯系我，但她仍選擇在寒風中等我。她僅僅是想看看我，看我穿得暖不暖，叮囑我吃冰糖雪梨，讓媽媽不再操心明天的早飯……沒有一件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奶奶卻在寒風中一直等待，即使腿腳不便，也張羅著熬粥、燉湯，再艱難地上下樓梯……這一切的一切，她艱難、努力的姿態，承載著奶奶對我無限的愛。

望著她攀爬的背影，熱乎乎的淚珠落在我的手上，落在我的心田，溫暖了我的心田。

我不曾忘卻，奶奶這攀爬的姿態，她爬得很艱難卻很溫暖。

教師點評

文中的動作描寫極具畫面感，細膩的心理活動、樸實的對話將奶奶對“我”的疼愛、“我”對奶奶的心疼、感激充分表現出來。文章的行文結構也頗有章法，首尾呼應，篇末更有對愛的理解和升華，余音繞梁。

（施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