販皮集

李強國

序 詩

我販羊皮的那段歷史

有兩眼清泉

一股流淌酸澀

一股激蕩歡樂

苗家坪? 那只奶山羊

剛出山

就在就近的苗家坪集市上

就在海邊流產下來的花布頭旁

我和那位大叔

一番討價后

他的那只奶山羊就歸我了

我是一座移動的橋

奶山羊從橋上過去

又換了主人

我只不過是

收了點

給孩子買書包的

過路錢

且寬廣了妻子的笑容

青陽岔? 我交了學費

我是這里的常客

那些老鄉

常和我笑著成了交易

出門的人? 和集市上的人

都喜歡蠅頭小利

我是見過世面的人

在長胡子兜售的眼皮下

二十塊錢

我買下了那塊假銀元

聰明的我

也給老江湖

交了學費

我想喊你，老媽媽

袁老婆? 我真想喊你

老媽媽

那些日子里

我拖著病體? 從市場歸來

你邀我到家吃好東西

比我給你的店錢? 要貴

好幾倍? 定邊的風

真大? 你說洗洗

袁老婆? 我真想喊你

老媽媽

可我來看你時

當年的老房易主了

你已到另一個世界

哎，他不該死去

他是兩個孩子的爸爸

老是偷東偷西

哪怕是鄰家的一只小雞

我和他妻哥是

好兄弟? 在店里

他偷去了我的

兩捆羔皮

算我命好? 從鹽池縣

找回

他只是個屢教不改的小毛賊

也許他腦子有問題

風云巨變的那一天

在定邊沙梁的荒蕪處

他被槍斃

臘月二十七的那夜

我離開石灣時

已是臘月二十七了

一路上

我被手提羊皮的人不斷地攔住

紅旗車漸漸重了起來

一身疲憊

夜歸的計劃無法實現了

我留宿在子洲縣城的小旅館里

睡夢中

年香的幸福

彌漫了我的窯洞

夜 行

一番爭吵后

敗下陣來的我

騎車西去

北風和雪互比猖狂

而我一路上

思考

關于米和面的事情

孩子他媽

這么冷的寒夜

我沒遇到一個人

也忘了自己

家 鄉

從噠噠噠的拖拉機上下來

摸黑到周鹼鎮的趙場

那里有三孔窯洞有干活的粉匠

趙場的老趙根在綏德趙家屯

一見面? 就給我捧碗滾燙的米湯

不能說是老鄉

說了淡化了老趙的善良

為了趕個早集

常常哆嗦在寒夜的旅途中

停留的每一個地方

都是我愛的故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