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的夜

聶習雨

我們恰是在初秋相逢。那時郡園的銀杏葉才微微泛黃，還帶著盛夏未褪去的青綠。或許是因為我們同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轉校生，抑或是因為我們的名字里帶著一個相同的“雨”字，我們自然而然地，從一見如故到無話不說。

秋意漸濃，轉眼已入深秋。郡園的秋素來是美的，漸變色的葉，層層疊疊地鋪滿寬闊的柏油路。我拉著你漫無目的地在校園中閑逛，直到走到那一排銀杏樹下才止步。它們便是我尋找已久的風景。金黃的銀杏葉悠然飄落，鋪滿樹下的每一寸土地，美得令人窒息。

我素愛秋之落葉，也許是愛著晏殊詞中“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情懷，也許是愛著“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的高貴精神，抑或愛的是泰戈爾詩中“死如秋葉之靜美”的祥和和林徽因詩中“我情愿化成一片落葉”的灑脫。你自是知我性情，知我不忍看到這些葉被堆在一處，隨后清理干凈，了無痕跡，便陪著我在落葉間忙碌起來——拾起一片片中意的葉，夾進書中。以此一瞬，換取永恒。

看著男孩子性格的你細心選葉的模樣，我的嘴角不禁漾開了笑意。待回到教室，我選出一片最為喜歡的葉，在其上寫下：“我喜歡雨后灰蒙的天，喜歡盛夏微涼的風，喜歡深秋金黃的口十，可即便它們加起來，也不若一個特別的你。”當我把這片葉贈與你時，我看到一直大大咧咧的你，眼眸中露出了不動聲色的柔情。

畢業以后我們便難以相見了。某日我重回郡園，恰逢你也回來，應是緣分吧。你一臉歉意地將一堆東西塞到我的手中，說：“遲到的畢業禮物，不要見怪！”我歡喜地接過，卻在心中落了淚。短暫的重逢后，我因事先行離去。回家途中，拆著你所贈的一件件禮物，驚覺，每一件皆為我心之所向。那盒名為“信的戀人”的明信片，每一張都形如樹葉，似精致獨特的標本、書簽一般。因為——葉是信的戀人啊。你在留言卡上寫道：“如果后來的我喜歡上了秋天，喜歡上這些各色各樣的葉，你知道，一定是因為你。”我的心顫抖著，淚涌上眼眶。

高中生活開始。你選擇仍留在郡園，我則來到了一所陌生的學校。這里有許多古樹，許多美麗動人的葉，唯獨不再有耐心陪我拾葉的你。你曾許諾寄信與我，可開學三周我并未得到你的只言片語。我時常會想，你過得好嗎？身旁是否已有了新的玩伴……

三周后我們第一次放學回家，這才在手機上收到了你的信息。你說，你想要在郡園的銀杏葉飄落之時，拾上滿滿的一信封，再連同信一道寄給我……你說，你想我一定喜歡……

那一刻，我仿佛看到那個收到你來信的自己，望著信封中金黃的銀杏葉，滿眼溫柔雀躍，一如當年你收到我贈予你的銀杏葉一般……我想，這份葉給予你我的感動，會被始終珍藏于心……

（作者系湖南省瀏陽市一中1816班學生，指導老師為孫偉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