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燈如豆

鐘凱麗

最初讀到“一燈如豆”，便被其意境打動，進而思緒蔓延，思及夜，思及雨，思及詩句，思及故人。

平日所見，似乎皆是“一燈如晝”，僅有的關于“一燈如豆”的景象只出現在童年的夏夜中。

兒時記憶中的夏夜時常停電。每當這時候，母親不知從哪里取出一支紅燭，搖搖晃晃的燭光便構成了我童年記憶的一部分。

如豆的燈光映照著一個柔和的世界。在燭影沉沉中，事物都染上了一圈昏黃的光暈，半夢半醒。

清代的張潮在《幽夢影》中說得好：“樓上看山，城頭看雪，燈前看花，舟中看霞，月下看美人，另是一番情景。”

白熾燈下的世界雖然清晰，但朦朧的世界亦有朦朧之美，如同一幅寫意畫，想象與好奇便在那朦朧中緩慢滋長。看花非花，看葉非葉，以我觀物，故物皆著我之色彩，只因由心觀之。

然而幼時的我并未有秉燭看花的閑情，我只是枯坐著。在漆黑如墨的夜晚，燭光的用武之地十分狹窄。偌大的人世間，都隱沒在黑暗中，仿佛唯有眼前的一燈如豆是真實的，唯有自己和眼前之人是真實的。

杜甫有詩云：“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李商隱亦言：“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燭光柔化的不僅是人的面容，它還能輕易牽動人們美好的回憶和溫暖的情感，讓燭光下的人相互依偎。

在昏黃的燭光中，我們不僅容易卸下對他人的防備，也容易卸下對自己的防備。那些塵封已久的記憶便會如潮般涌來，使我們不得不正視自己的內心，正視自己最柔軟的一面。

停電的時光隨著我的長大漸漸遠去，如今獨愛雨夜的一盞臺燈。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將白日纏繞心頭的瑣事洗滌干凈，室內的空氣柔和而溫暖。與書相伴的夜晚純粹卻并不簡單，時而含英咀華，歷經不同的人生;時而不求甚解，借他人的文字，一人獨坐而不孤獨，與寂靜共處而不寂寞。

時常覺得，黑夜真是自然賦予人類的寶藏。但密不透風的黑暗有時會令人難以呼吸，唯有一燈如豆最為適當，它在黑夜中為我們開辟了方寸之地，卻足夠容納一個靈魂。

在夜深人靜時守著一簇燈光，時間在那一刻停止，我們有無盡的光陰去撫平內心，去冥思遐想。

一燈如豆，雖無法照亮世界，卻足以令我們看清自己。

寫作借鑒：

寫作要有畫面感。文中作者對燭光進行描寫用到的“搖搖晃晃的燭光”“昏黃的光暈”“柔和的世界”等詞能讓你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