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村落中農業設施的參與式設計研究
——以阿者科水碾房為例

⊙趙文君 許佳 姚佳樂［昆明理工大學藝術與傳媒學院， 昆明 650050］

阿者科處于山區，位于云南省紅河州元陽縣新街鎮，海拔1880米，寨腳下是延伸到海拔600米山腳的梯田，適宜種植水稻、玉米等農作物，有耕地373.41畝，人均耕地0.82畝，農民收入主要以種植業、畜牧業為主。2014年被列為第三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是目前國內保存最為完好的哈尼古村寨之一。在阿者科實地調研中發現，目前村民沿襲著祖先的耕作方式與生活方式，村內保存了較為完整的水碾房等傳統農業設施。傳統農業設施是傳統村落保護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它是古代人類智慧的見證，是傳統村落村民傳統生活生產的見證，對其進行活態保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一、阿者科農業設施現狀

阿者科的農業設施主要為水碾房。村民從梯田里收了稻谷，在水碾房加工后，直接將米背回家中，因此水碾房位于村落中靠近梯田處的場所（圖1-1，圖片來源：http：//www.sohu.com/a/140627377_738271）。目前村內現存兩座水碾房，一座位于長街宴與觀景廣場之間（圖1-2，圖片來源：作者拍攝），另一座位于磨秋場與祭祀房旁（圖1-3，圖片來源：作者拍攝）。水碾房主要運用水利杠桿原理加工稻谷，水帶動水車進而帶動碾盤運動，水碾的磨盤容量大，每次可投放上百斤稻谷。在水碾房附近，平行設置有兩道溝渠，一條貫穿村莊，另一條用來帶動水碾房外立面靠近溝渠處的水車轉動，每當村民需要使用水碾房時，會在水渠上游進行水流改道，將水流引入水車所在溝渠，從而水利帶動水碾進行農作物的加工。在調研訪談中了解到，村民很少使用水碾房進行稻谷的加工，大多數人會選擇去鄰村的電加工場進行加工，因此水碾房被閑置，水車所在的溝渠因無流水而垃圾堆積，水碾房淪落為沒有功能性的農業設施。因為人總是會追求更加方便高效的加工方式，水碾房的功能性遠弱于現代以電力為驅動方式的農作物加工方式，因此傳統農業設施水碾房的使用效率會大大降低。水碾房的閑置不僅造成了資源上的浪費，而且與傳統村落的活態保護背道而馳，因此提出采用參與式設計方法解決水碾房存在的問題。

圖1-1 阿者科水碾房分布圖

圖1-2 阿者科水碾房（1）

圖1-3 阿者科水碾房（2）

二、參與式設計

參與式設計（Participatory design）源于20世紀70到80年代的斯堪的納維亞半島的北歐民主化思潮，而后美國企業將其發展成一種設計方法。參與式設計指在社會創新領域下，使用者與設計者以其各自優勢完全參與設計，兩者互相學習，設計者不再以外來人的身份進行設計，而是融入使用者世界，使用者不再脫離設計過程，而是積極主動參與設計過程。本文中設計者為政府、設計師、各行業的專家及非政府組織（NGO）等，使用者為當地居民。根據國內外傳統村落的參與式設計的相關文獻，以設計者與參與者的主導地位，傳統村落中參與式設計主要分為以設計者占主導地位的“傳統設計+”與以使用者占主導地位的“社區參與”兩種。

1.“傳統設計+”

“傳統設計+”是設計者占主導地位的參與式設計。使用者因無相關系統理論與參與式設計經驗，而設計者因為有豐富的專業知識與技能，通曉設計流程，因此在設計中占據主導地位。例如，新通道侗族自治縣項目中，影像小組白天進行拍攝，晚上向村民播放當日所拍攝內容，村民自主討論，向攝像小組提供有價值的拍攝內容與建議，有些人還會主動參與拍攝。這種方式，不僅提高的拍攝小組的拍攝效率與質量，而且幫助村民增加文化自信，增加對村寨文化的自豪感，激發村民的自主自發保護意識。“傳統設計+”中，設計者先于使用者，使用者受設計者影響較大，使用者的參與屬于象征性參與設計。

2.社區參與

社區參與（citizen participation）是使用者占主導地位的參與式設計。使用者由于自身意識的覺醒以及自發的組織性與參與性，是參與式設計的決策者，設計者參與輔助設計，以提供更加專業的建議與支持，“自下而上”進行設計。例如，日本白川鄉合掌造聚落，村民自發成立“白川鄉狄町村落自然環境保護會”，保護會制定了一系列制度規定以保護傳統村落，設計者給予保護指導與專業建議，多方合作共同保護傳統村落，村民的自發保護使得傳統村活態傳承下去，因而成為“日本傳統風味十足的美麗鄉村”。社區參與中使用者的參與屬于實質參與。

以下表格為兩種參與式設計之間的比較：

表1 “傳統設計+”與社區參與設計的比較

由表1可以發現，在參與式設計過程中，“傳統設計+”與“社區參與”既存在區別也存在聯系，兩者并非完全的并列關系，而以發展邏輯相聯系。在“傳統設計+”與“社區參與”中，設計者由外來人身份逐漸轉變為本地人身份，由決策者轉變為輔助者，參與程度逐漸降低；而使用者由象征參與逐漸轉變為實質參與，由被訪談者轉變為決策者與實施者，參與程度逐漸升高。

三、阿者科水碾房的參與式設計

阿者科屬于傳統村落，交通不便造成阿者科與外界的信息交流相對較少，傳統農業收入微薄以致大部分年輕人外出打工，大部分居民文化程度較低，因而無相關設計專業知識，無自發組織管理意識，相對封閉性造成了村民的思想觀念與價值觀與外界有所偏頗，因此阿者科水碾房的參與式設計方法有一定的特殊性。

圖3-1 參與式設計方法參與設計流程圖

設計者按照前期調研、設計定位、概念設計與建模、設計實施、后期維護與發展以及信息反饋等一般流程進行阿者科水碾房的設計。在不同階段，參與式設計方法有所不同（圖3-1）。

在前期調研與設計定位階段，基于阿者科村民普遍文化程度較低、無相關系統性方法經驗，而政府有相關發展規劃要求等一系列現實情況，因此這一階段只能采用“傳統設計+”方法。調研階段，可采用田野調研中的直接觀察法、參與式觀察法、非結構性訪談法、入戶進行調查問卷等方法對用戶（村民）及水碾房的情況進行深度了解，并以文化持有者的內部眼界的角度去獲取“地方性知識”，并始終保持清醒，審視自己的工作方法。設計者通過這一過程，拉近與村民之間的距離，引導村民開始參與。設計定位階段，設計者根據前一階段的調研分析，結合國家政府等相關文件及規劃發展要求，進行設計定位。設計者應通過淺顯易懂的方式讓村民明晰水碾房的設計定位。

在概念設計與建模階段，采用兩種設計方法各有千秋。阿者科自1855年建村以來，村民便生活在此，對于水碾房的優缺點、使用方式等最為熟悉，因此可以采用以村民為主導的“社區參與”方法進行這一階段。實地調研發現，村民都十分熱情，采訪過程中有許多村民對于村落建設十分有想法。摩匹、咪咕是阿者科村村民心中德高望重之人，是有號召力的關鍵人物，通過其組織的集體會議等形式組織村民討論水碾房的設計概念。由關鍵人物發起的討論與關注，可以大大提高村民的重視程度，引發村民的關注，設計者此時擔任的角色為輔助設計者。雖然村民對水碾房有直接且長久的使用經驗，但是他們并無相關設計理論知識，可能無法產生系統的設計概念，產生的概念設計可能存在許多的問題，因此采用以設計者為主導的“傳統設計+”方法也具有現實意義。設計者通過前期調研分析得出概念設計，再向村民介紹概念設計，村民提供反饋，經過反復討論與修改，得出概念設計模型。在調研中了解到，相當一部分村民提議建設集中公共糧食儲藏室，因此在進行概念設計時，設計者就應考慮在內，如為方便村民加工完稻米后的儲存，在水碾房內或水碾房旁建造公共儲藏室等。此方法與前一種方法相比，更加高效與專業，但是因為阿者科相對封閉，村民思想觀念與設計者思想觀念相差較大，再加上使用者參與程度不高，設計者做出來的設計可能有所偏頗，對于培養村民的參與意識力度也不夠。

經過上一階段，概念設計已經產生，接下來是設計實施階段。在調研中有幸采訪到昆明理工大學朱良文教授，他提到把設計方案交給施工團隊，效果做出60%就是好的。由概念設計到落地，施工質量直接影響設計效果。因為阿者科交通不便，所以材料運輸存在一定的困難，而本地人熟悉當地建筑材料來源，掌握傳統建筑蘑菇房的建造工藝，建筑經驗豐富，所以項目實施階段，可以采用“社區參與”方法。以村長、摩匹或者咪咕為核心帶領村民進行施工，內部設施的機械部分可交給外界施工團隊進行安裝。村民參與建設水碾房，會自然融入自己的感情色彩，日后的維護會更加容易，而且村民可以獲得報酬以增加家庭收入。村民雖無專業建筑知識，但因為其擁有豐富的經驗，做出來的水碾房外觀可能與村落風貌更加融入；當然，村民的理解力有限、觀念不同，最終效果可能會與概念設計模型差距較大。而采用 “傳統設計+”方法，以專家教授為核心的施工團隊為主導，請村內經驗豐富的建筑工匠作為技術指導，最終效果會與原先設想較一致。

水碾房施工完成，面臨兩大問題，一是村民是否會使用，二是水碾房出現使用問題誰來修繕，因此水碾房后期的維護與發展也十分重要。村民作為阿者科常住居民與水碾房的直接使用者，自發組織使用與維護水碾房是最好的方式。因為整個設計過程為參與式設計，村民參與其中，設計出的水碾房是符合自己需求的，功能性有了全面提升，所以不需要擔心是否有人使用的問題。如果此時村民的自發保護意識比較強烈，可以采用社區參與方式，像日本鄉合掌造聚落，以村長、摩匹或咪咕為核心組織建立村內保護協會。如果村民這方面意識不夠強，便要采用“傳統設計+”方式，派專人常駐阿者科，對村民的使用情況進行觀察，對水碾房進行更好的完善，逐步引導村民自我管理與維護。

四、結語

通過對阿者科的水碾房進行參與式設計，不僅滿足了村民對于水碾房的功能需求，使水碾房重新恢復活力，而且提高了村民的主動參與性，增強村民的文化自信與自豪感，從而主動為村落的保護與發展出謀劃策。傳統村落中的參與式設計，需要在不同的階段根據使用者的動態情況而采用不同的參與式設計方法，逐步提高使用者的參與度，最終達到理想狀態——社區參與，由村民主導保護與發展村落。但是，在傳統村落中進行參與式設計有一定的難度，使村民由無參與到社區參與的過程是一個相當長的過程，村民的參與能力有限，如何對村民進行引導及以增強村民的參與能力都是急需解決的難題。對此，筆者有兩點想法：其一，設計者應深入村民生活，發現村民所容易理解的方式與方面，從這些地方突破對村民加以引導；其二，定期對村民進行理論培訓，參觀相關方面做得比較好的村落，開展村民大會進行相關討論以增強村民的參與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