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戀總是一場空

李夏恩

“這個女孩子我很想要她，而如果我有勇氣表白的話，她也可能成為我的。可是不然……我只能默然受苦，還要裝出開心的面孔來。”飽受煎熬的人是這篇日記的作者夏濟安，西南聯大的一名英文教師。

雖然只是一名普通教員，但夏濟安的才子盛名卻已傳遍校園。對那些仰慕他才名的人來說，若有哪位女性被他垂青，當屬三生有幸。可遺憾的是，夏濟安看上的是他的一位女學生——李彥。在日記中，他給她起了一個英文代號“R.E.”。

夏濟安是在1945年秋季開學的課堂上第一次見到李彥的，并陷入情網，不能自拔，還在日記中記述了一場愛之夢。在夢中，他對這位“中學生樣子的女孩子”的欲念如此強烈，以至于寫完這個夢后，他出于理智的羞愧，竟然撕掉了這頁日記。

無論是課堂上簡單的問答，還是李彥交上來的英文作文，都讓夏濟安珍愛不已。他甚至在日記中將李彥所寫的自傳全篇抄下，細細端詳，以慰心中被撩撥起的愛意。

但直到1946年1月寫下那篇自我折磨的日記時，夏濟安胸中強烈的愛意仍然沒有走出紙端。紙里包著的這團“愛焰”，似乎也未換來李彥的回眸一笑，而夏濟安也小心把持著，沒有邁出關鍵的一步。

半個月后，他在日記中寫道：“有空就想R.E.，怕不要成了相思病！但我有足夠的幽默感，無論怎樣的痛苦都能忍受的”，但又說“事實上，我不應該有什么痛苦，都是自尋煩惱”。

兩天后，他覺得應該放棄這段感情。可沒幾天，他又給自己打氣，說：“今天我可以說一句，我并不在單戀，一切只待上帝安排。”

但愛情的魔力就在于，它總會在你放棄時突然撩撥心弦。在夏濟安再三聲言放棄的五天后，他終于又在課堂上見到了李彥。她“好像知道我有意思，從不敢用眼正視我”。愛神似乎在向他招手了，2月11日，李彥竟然主動去找他。雖然李彥只是告訴他自己的作文忘了寫名字，但這場師生間的尋常對話仍然讓夏濟安激動萬分，“她只對我說了一句話——這句使我高興一上午”。

在之后的幾天里，夏濟安一直處于自我幻想之中。在看到李彥的自傳中寫著自己是長沙人后，他竟然想入非非，自己“將來可能娶一個長沙太太，年齡相差十歲亦相當”，還想要讓同是湖南人的一位歷史系教授幫他保媒拉纖。

4月27日，激動人心的戲劇性時刻終于到來。就在兩天前，李彥同意讓夏濟安來宿舍見她面談。夏濟安為此準備好了一篇長達7000字的情書。然而，這一步還是踏空了，這天的日記只有寥寥數筆，“寫了一天信，長達七千字以上。晚飯后去踐約，竟然就會吵架！我真該死！”

夏濟安想連夜送道歉信，李彥卻將他拒之門外。在之后的幾天里，夏濟安一直泡在眼淚里，時不時就“大哭一陣”。在懊惱的哭聲中，他離開了昆明，也結束了這段師生苦戀。

“還是想念她”，5月24日，在酷熱的重慶，夏濟安又一次想起了讓他魂牽夢縈的李彥，他只能用“可是我的愛還不及我對國家的關心”來自我安慰，也許真的如他所說吧，他一生未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