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之洋
林建國退休前是一家日報社的記者,多年來老林用生花之筆報道了社會上各階層的人士,有教師、醫生、科學家、警察……當然也有律師。老林寫他們的事跡,為人們樹立了一個又一個光輝的形象。當然,有時為了塑造人物,在某種情況下予以適當“拔高”也是有的。誰都愿意聽贊美的話。這樣,他就和許多報道過的主人公建立了很好的關系,其中有的人就曾經跟他說“有事找我”,但老林這個人生性耿直,從來不愿意給人添麻煩,讓他求人辦事如同讓他上刑場一樣,所以他老伴兒就總說他“書呆子”“死性”。
但是這回他必須麻煩人了。什么事呢?就是他老伴兒的娘家分遺產的事。不久前,他90多歲的岳母去世了,留下了一些房產和存款,總計有上千萬之多。但老伴兒的兄弟姐妹不是一個爹的,數民間講話,是“三窩兒”人,其中有好幾個已多年沒有來往,但分遺產時卻像蒼蠅聞著血,都來了。岳母的白事剛辦完,大家在討論遺產分配時就鬧起來了,意見極不一致,吵吵嚷嚷,有人甚至還發出兇殺的叫囂。老林也不知道怎么辦好。老伴兒私下里對他說:“你以前不是采訪過律師嗎?有能幫上忙的嗎?”老林想了一下,說:“有一個,就是我常跟你說的張仲臣律師。那年我報道了他以后,他當年就榮獲了‘全國杰出律師’的稱號。”老伴兒問:“這些年你跟他還有來往嗎?”老林說:“沒共過事,只是在過年時短信問候一下。”老伴兒說:“跟他聯系一下,我們家的事,讓他給出出主意。”老林想了一下,覺得也有必要。
隨即撥通了那位張律師的電話,相互寒暄了幾句,簡單問了下各自的情況,老林便說了老伴兒娘家遺產的事。張律師說:“這種事電話里說不清,我上你們家去聊吧,面談要好得多。”老林很高興,撂下電話對老伴兒說:“你看,人家張律師多熱情,沒忘舊交。”老伴兒提醒說:“你向人家咨詢法律知識,不能白咨詢,最好送他點兒什么。”老林自信地說:“憑我當年報道過他這關系,還用得著送他東西?你就好吧!”
按照約定時間,張律師來了。老林老兩口詳細向張律師講述了遺產的情況,都講完了,張律師說:“情況還真是比較復雜,需要仔細研究。這樣吧:我還有點兒事,先走了,改天咱們再談。”說完匆匆告辭。
隔了好幾天,老林也沒接到張律師的電話,但是老伴兒娘家的事迫在眉睫,不能耽擱,他只好又給張律師打手機,然而張律師不接,再打,關機。無奈,他只好往張律師所里打。一位小伙子接的,聽老林說要找張律師,小伙子問:“您是林先生吧?”在得到“是”的回答后,小伙子說:“我們主任說了,讓您先把律師費交了,下一步再研究怎么辦。”老林有些愕然,問:“還要交律師費?”小伙子說:“那當然!”老林問:“交多少錢?”小伙子說:“我們主任說了,您家爭議的遺產大約是1200萬,你們是老相識了,就按最低比例0.5%交吧!”“0.5%?要6萬?這么多?”老林有些不滿。小伙子說:“您去別的律師所打聽打聽,就知道我們收費高不高了。我們主任說了,您的咨詢費就不收了,要是換別人咨詢,可是按小時收費的喲!”一口一個“我們主任說了”,無疑,張律師早就跟他詳細交代過這件事了。
放下電話,老林憤憤地對老伴兒說:“想不到人情這么淡薄!想當年我報道他的時候,花費了大量的心血,把他寫得高大輝煌,讓他獲得了那么高的榮耀。他當時請我吃飯,我都婉拒了;送我五糧液我也沒要。現在我有事求他,他竟然跟我玩兒陰的,像不認識似的。唉!現在的人,怎么都這樣啊?”老伴兒說:“我要是諷刺你一句,你會受不了:你這60多歲,算是白活了,見識還不如我們婦女。”老林惱怒地說:“你怎么這樣說話?我怎么就‘白活了’?”老伴兒說:“你這樣看待人世間的事,最少犯了三個錯誤:一是你用你自己的思維方式去要求別人,想讓別人都跟你一樣做事不要報酬,這怎么可能?況且人家一收費你就認為是‘人情淡薄’,這不也是企望獲得回報嗎?自相矛盾!二是‘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除了極個別頂尖的圣賢外,哪個人不是為利而忙?三是“人一走茶就涼”,你不在報社了,對他沒用了,他憑什么要白給你當律師?看不透這些,就是白活!”老林頓時語塞。
沉了會兒,老林說:“那你說怎么辦?要不就按張律師說的,該交什么費就交什么費?”老伴兒說:“咱這城市這么多律師了,不一定非得在一棵樹上吊死,就像去市場買菜一樣,也可以去別的律師所打聽一下行情,做個比較,看哪個所的性價比高就請哪個所的律師。這里關鍵是要找一個水平高、服務好且收費合理的,這一點就需要咱用點兒心打聽打聽了。”幾句話說得老林心服口服。有道是:
丈夫處世“明”當先,
昏聵最終碰壁垣。
做事若期收碩果,
須將人性思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