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伊豆的舞女》的語言特色

⊙王俊杰［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 浙江 寧波 315211］

川端康成是20世紀國際文壇頗具聲望的日本作家之一，他憑借《雪國》《古都》《千只鶴》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是亞洲繼泰戈爾和薩繆爾·約瑟夫·阿格農之后第三位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伊豆的舞女》作為川端康成具有影響力的一部力作，體現了作者身上所特有的“新感覺”精神。作品采用意識流的寫法，充分展示了人物的內心世界，川端康成也因此而成名。《伊豆的舞女》這部作品的語言特色非常鮮明，研究這部作品的語言藝術，對于現代語言應用實踐和文學作品的創作都具有一定的指導和借鑒意義。從目前查閱的文獻資料來看，有關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的藝術特色研究有不少，但是現有的文獻資料主要圍繞著《伊豆的舞女》的主題、創作風格、藝術造詣等方面進行分析，關于《伊豆的舞女》的語言特色，缺乏深入細致的分析。本文將通過對《伊豆的舞女》進行解讀，分析該小說的語言特色、文章架構及形成原因。

一、《伊豆的舞女》的語言特色

（一）人物語言彰顯個性

“我”與熏子在房內下棋，下棋的時候，她漸漸地忘卻了自己，一心撲在棋盤上。她那顯得有些不自然的秀美的黑發，幾乎觸到“我”的胸脯。她的臉倏地緋紅了。“對不起，我要挨罵啦。”簡單的話語將少女的嬌羞刻畫得活靈活現。“我”在躲避大雨的時候和熏子在茶館相遇，茶館老太婆十分熱情地將“我”領到屋內，卻對瑟瑟風雨中歇腳的“那種人”不聞不問，老太婆勢利的一面展現得一覽無余……在《伊豆的舞女》中，語言不僅貼近人物性格，而且充滿了生活特色，充滿了溫情，文中為數不多的對話更是讓整部作品熠熠生輝。

（二）修辭手法恰當靈活

熏子是一個只十三四歲的女孩，但是她又有著舞女的身份。為了展現這樣一個人物形象，作者在構思熏子的語言時十分細心。作者大量使用了比喻這一修辭手法，這些比喻涉及自然景物、人物形象和人物心理三個方面。如對在公共浴池里赤條條的舞女“潔白的裸體，修長的雙腿，站在那里宛如一株小梧桐”的描述，讓讀者眼前瞬間浮現了一個青春、可愛、令人心馳神往的女性形象。

（三）溫情語言暖人心房

熏子是清純美麗的，作為流浪藝人，她和家人一起為了生活顛沛流離，飽受世人的侮辱和歧視。在半路上，當看到進村的路口豎著的告示上寫著“禁止乞丐與江湖藝人進村”的時候，他們顯得那么的淡然。生活的艱辛并沒有使他們丟掉善良。相反，他們用溫情的語言溫暖著周圍的人。“我”與熏子的哥哥聊天，他說：“我實在不想讓妹妹干這一行，由于種種原因，不干不行啊。”這句話平實，卻又飽含憂傷。榮吉送別“我”的時候，給“我”買了紙煙、柿子等物品，并評價我“是位好人”。這四個字簡短、單純，又顯得坦率，這些都是非常普通的語言，卻能激起讀者內心那片溫柔的感情。出身與受教育的程度決定了他們不能說出更多華麗的辭藻，但是溫情的語言卻深深地打動了讀者的心。在《伊豆的舞女》里，處處洋溢著人間真情，父子情、母女情、夫妻情、兒女情都表現得十分真實。雖然最后熏子一家由于生活所迫流離失所，但是他們自始至終有一個信念：這世上是有好人的。小說緊扣“純美”這個溫暖的詞，讓文字流露出的溫暖感情浸透讀者的心田，溫暖人心。

二、語言特色鑄就的平凡旅程

（一）平凡的人物形象

熏子是小說中的主要人物，在小說里，她是一位年齡十三四歲，卻梳著十七八歲的女孩發髻的純情少女。在小說里，川端康成對熏子的外貌、動作等描寫非常多。比如在“我”和舞女一行走在去往大島的路上時，問到冬天游泳的情況，熏子的臉頰變得緋紅，但是她還是非常認真地輕輕點了點頭。到了旅店，熏子倒茶的一段描述是小說中被人津津樂道的：“她剛在我的面前跪坐下來，臉就臊紅了，手不停地顫抖，茶碗險些從茶碟上掉下來，于是她就勢把它放在鋪席上了。”這一段動作描寫，顯得那么的真實，熏子就好像是我們身邊的一個平凡人物，一個我們隨處可見的情竇初開的少女。還有洞察一切的阿媽，這位四十多歲的阿媽做了大半輩子的藝伎，她深知自己的身份，所以，當她和大家結伴而行時，顯得那么漫不經心。她們由于身份的不同，在一開始得知“我”要與她們結伴而行時，只是漫不經心地對“我”做出敷衍的回答。而對于熏子的哥哥和嫂子以及百合子，雖著墨不多，但是作家用平淡簡練的語言，使人物躍然紙上。

（二）平凡的故事情節

《伊豆的舞女》描寫了一位十九歲的少年為排遣憂郁和苦悶，孤身一人去往伊豆旅行，途中遇到一群流浪藝人，并對其中一位女性——熏子，產生了朦朧的感情的故事。小說的主要情節即圍繞主人公與熏子之間的一些小事展開，直到二人依依惜別。川端康成將一位情竇初開的少女刻畫得栩栩如生，讓讀者能夠感受到愛情的美好。故事雖然沒有波瀾起伏的情節，但是通過作家的語言，讀者能真切地感受到“我”內心的陣陣漣漪，這不得不說是川端康成駕馭語言能力的體現。

（三）平凡的作品主題

從當下社會看，川端康成構建的是一個十分平凡的故事，有的讀者甚至將其歸納為戀愛小說。但是，通過作者獨特的語言表達形式，這個愛情故事又顯得那么不平凡，處處充斥著一種陌生與新鮮感，這一段愛情是毫無功利性卻又帶著遺憾的。作者這樣描述愛情：“當我擁有你，無論是在百貨公司買領帶，還是在廚房收拾一尾魚，我都覺得幸福。愛像一股暖流滋潤著我。當我失去你，即便面對鳥語花香我也興味索然。一切顯得落寞，虛空。善于感知的心變得遲鈍，甚至無法捕捉自己的靈魂。失去了戀人是悲傷的，更讓人難過的是迷失了一顆心。”

三、形成《伊豆的舞女》語言特色的原因

（一）作者生活經歷的改變對語言特色形成的影響

在日本近代文壇上，有許多身世悲苦的作家，川端康成是其中之一。川端康成出生于1899年，三歲之前失去了雙親，然而厄運并沒有止步，十歲以后，他的其他親人相繼離世。在一次次失去親人的傷痛中，川端康成越來越孤獨。他在《文學自傳》中曾這樣剖析自己：“我自幼是個孤兒，受人照顧太多。許多人都寬恕過我，我自己也不曾對別人懷有惡意。……剛到東京時，我很愛看失火的場面。大地震后，我一連十天半月，天天都帶著水和餅干，到處游逛災后的遺跡，臉都曬黑了。……我想去的不是歐美，而是東方的滅亡的國家，或許我是個亡國奴。再沒有什么人間的形象，比地震時逃亡者那源源不斷的行列，更能刺激我的心。我迷戀陀思妥耶夫斯基而不欣賞托爾斯泰。可能是由于我是個孤兒，是個無家可歸的孩子，哀傷的、漂泊的思緒纏綿不斷。”這段自述是那么耿直，浮現于世人眼前的是一個孩子的敏感、細膩，這些情感也影響了川端康成語言的表達。

（二）受“西洋現代文學”的影響

川端康成曾經自稱“受到西洋現代文學洗禮”，的確，在他的作品里我們經常看到虛無與悲觀，這是現代派文學的主題。這一流派誕生的背景是資本主義進入帝國主義這一重要歷史時期，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內，政治形勢動蕩不安，國內外斗爭激烈而復雜，許多知識分子面對這一復雜的形勢感到理想破滅，內心空虛。在此背景下產生的現代派文學常常會表現出虛無與悲觀，川端康成也受到了此文學流派的影響。

《伊豆的舞女》作為川端康成的成名作，也當之無愧地奠定了其在日本文壇不可動搖的地位。小說里，川端康成給讀者們帶來了一股異于世界潮流的清新風格，將一種平實、恬淡、純凈，還有清新的意境灌注到讀者的心里，從而又在人們的心靈深處激起共鳴，這種獨特的藝術魅力也讓這部小說具有了久遠的生命力。讀者在讀完這部小說之后，除了感嘆命運與生命之外，還可以領略到作家的敘述技巧、語言藝術等。尤其這部小說獨特的語言藝術，能夠讓我們更加全面地理解作品和作者的思想情感。從某種程度上說，《伊豆的舞女》展示了日本語言的表達特色，那是一種不張揚、不暴露，細細的、平淡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