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肥沃的土地

李秀碧

不經意間去了一趟城南，那是我回母親家的一天早上，大哥吩咐我把他的孫子送去城南幼兒園上學。在小侄孫的指引下，車子輕快地奔馳在城南平坦寬闊的大道上，不一會兒的功夫，我們就到了城南幼兒園。平時忙于生計，我已然疏忽了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地方。看著層層的高樓和一條條交錯的道路林立在這片土地上，一派生機活潑的景象在我眼球里閃現。頓時，我驚嘆不已。舊時的光陰沒有在她的身上留下印痕，我的腦海里顯得一陣的模糊與空白。她曾經在我幼小的心里占據了舉足輕重的位置。

華安城南是由幾個區域構成，當地名稱“鉤子頭”、“畚斗底”和“溫水溪”。這幾個地方原本是一望無際的山地和水洼地，雖然，土壤貧瘠，但地里種滿了各種各樣的農產品：甘蔗、地瓜、水稻、花生、芋頭……農民精心呵護著這些農作物，它們一年四季在這片廣闊的土地上茁壯成長，豐收連連。在我童年的記憶里，這是一片肥沃的土地。

鉤子頭、畚斗底和溫水溪坐落在連綿起伏的虎頭山腳下，距離縣城不遠 ，又鄰近我們村莊。從這里翻過山嶺，就可以到達城關的鬧市口。

20世紀70年代初，農村經濟落后，生活貧困，物資匱乏。當時，大人們都要參加集體勞動賺工分。通常，小孩子們也要幫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在我深刻的記憶中，撿稻穗、摘兔草、采地瓜藤、拾甘蔗、挖地瓜和花生等都是我們那時代孩童們的任務。每當金燦燦的水稻成熟了，農民伯伯、阿姨們在田間里忙著收割稻谷，而孩子們也忙著撿稻穗。我們卷起褲管，趟進水田里，沿著大人們收割完的稻田，仔細查找，半晌的功夫，就可以撿到一大把沉甸甸的稻穗。夏日炎炎，撿稻穗卻是一件無比歡樂的事情。我們光著腳丫，狠勁地踩著稻田里松軟的淤泥，讓腳一次次地跺著陷進土里，又拔出來，反復地踩著、跺著。伙伴們看著沾滿淤泥的雙腿，都會心一笑。玩累了，我們就找個陰涼蔽處，坐在田埂上把兩只腳伸進田溝里，讓清涼的田水蕩滌著腳丫，身心一陣陣地酥軟。更為有趣的是在稻田里一邊撿著稻穗，一邊嬉戲著打水戰……但是，有時候剛玩得起勁，猛然間，看到一條水蛇或者水蛭在田里晃游，大家嚇得撒腿往田埂上跑。那時候，在田地里遇見蛇或水蛭是一件平常事。

在那個貧困的年代，不管男女老少都曾挨餓受凍，但人們艱苦耐勞、純樸節約。為了填飽饑餓的肚子，每當花生和地瓜成熟的季節，小孩子們就伸出一雙臟兮兮的小手，在大人已采摘完后的地瓜壟上或花生畦上，仔細找尋，哪怕還不成熟的一點丁的花生和地瓜，也是他們繳獲的“戰利品”……

當時，我父親是村里的生產隊長。記得我懂事的時候，他為了生產隊的利益經常與鄰村的隊長發生爭執，我們家人也經常受他們謾罵。因為縣城的土地不多，各個生產隊的田地都彼此相鄰，為了田地的流水，少不了爭斗。記得有一夏天干旱，稻田里幾乎沒有水，水溝里的流水又不是很大。我們生產隊的田地與水溝也有一段的距離，水流首先經過鄰村的田地，然后才到達我們隊里的稻田里。那時，正是播種稻谷的季節，那位隊長卻故意作難我父親，不讓水溝里的水流入我們生產隊的田間。當時，父親急著像熱鍋上的螞蟻，不得不低聲下氣地給這位隊長求情，說好話，費勁了口舌，最終，這位隊長心受感動，才讓水溝里的流水進入稻田里。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拂著祖國大地。土地改革，分田到戶；修道路，建工廠，祖國大地一片繁忙。我的家鄉也踩著春風的腳步，涌進了改革的浪潮里……

土地承包，分田到戶。終于，1979年的春天，這片土地迎來了各自的主人。為了避免爭執，不鬧糾紛，我們隊里就采用人口平均分配法，用紙條標上田地的名字做記號，讓大家抽簽。有的農民揀到不好的田地，心里很不開心，我父親就把我們家的田地讓給他們。在我的記憶中，我家的田地都是一些很深又沒有營養成分的水洼地。

那些田地經過我父親的改造、治理，卓有成效，農作物四季飄香。他選擇在有水的田里種了水稻，沒水的田地就種上甘蔗。甘蔗園里又套種了花生或是地瓜。夏天，是花生和地瓜收獲的季節。我們姐妹都要扛上鋤頭，跟父親到田地里挖地瓜和采摘花生。我們在甘蔗林的地底下挖了一條條又長又深的坑道，再把采摘完后的花生藤與地瓜藤埋在坑里，作為肥料。然后，用土培得老高，壘成一壟一壟的甘蔗畦，它們整齊而莊重地排列著。站在高處看，甘蔗的葉子與蘆葦的葉子一樣，綠色、鋒利。夏風吹來，葉子發出“唰唰”的尖銳的響聲。一列列的甘蔗猶如手持鋼刀的哨兵似的雄偉、堅強，各個抬頭挺胸，挺拔高挑。

光陰如梭，歲月無痕。 這一片土地逐漸被國家征用，開辟工廠。華豐糖廠、華安機磚廠、鎢品廠相續崛起，各據一方。原先連城一片的鉤子頭、畚斗底、溫水溪的田地瞬間縮小了起來，只剩下中間的一小塊田地。時代變遷，它們在工廠隆隆的轟鳴聲中，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線。

近幾年來，華安經濟逐步發展，人們生活水平提高，為了改造縣城面貌，拓寬城區的范圍，以及改善民生宜居條件和生態環境，這片土地邁開了新時代的步伐，開創了一幅幅嶄新的畫面。在縣委縣政府的有力領導和高度重視下，征遷工廠，開山造地，整理土地，讓它變得平整開闊。又經過相關部門的多方勘察、研究，縣委縣政府重新布置、規劃了這片土地，精心繪制了一張“五體一心”的藍圖……

城南的巨變呼喚著我走近它，傾聽它心臟的跳動和撫摸它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一天，我駕車前往城南。剛邁進城南的路口，一幅欣欣向榮的畫面立即呈現眼前，鱗次櫛比的高樓如雨后春筍般地屹立在這片土地上。消防大廈、質量管理局、法院辦公樓、市場管理局、四季城小區、城南小學和幼兒園校區，還有在建設中的樓盤都矗立于一片綠意盎然的生態園里。走進城區，唯見一條條的街道寬敞潔凈，一排排的綠化樹枝繁葉茂。鳳凰樹、紫荊花、美人蕉、三角梅在夏日的涼風中淺笑嫣然。一條橫穿虎頭山的隧道也正緊鑼密鼓地加班作業，它拉近了城關與城南之間的距離，五分鐘的車程就可到達各自的目的地。

我漫不經心地在城南晃悠，愜意地踱步在綠蔭掩映的街道上。“嗨，你來了”，冷不防的聲音，讓我措手不及地回過神來。恰巧，遇上了多年不見，已在城南小學任教的鄒同學。在她的招呼聲中，我和她一起走進了城南小學。泊好車，我們繞著學校的圍墻走了一遍。校區環繞在一片枝繁葉茂的鳳凰樹下，典雅大方。鳳凰樹正開著艷麗炫目的花朵，把紅墻藍瓦的學校襯托得甚是耀眼惹人，根本辨別不出這是一所校園，只有那寬敞明亮的教室里傳來學生朗朗的讀書聲，不經意地透露了一切。

聽鄒同學介紹，這所全新的學校是羅溪村、下坂村和興洋坂村等幾個村落融合為一體的校區。它不僅師資力量雄厚，教學質量和生源質量也相對優越。每當早晨，小學生們背著書包走進環境優美的校園里，迎面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朦朧的睡意頓時消失殆盡。當然，他們在這優美的環境里不僅僅吮吸著新鮮的空氣，也在認真地學習，掌握知識，充實大腦。

城南一隅，有條溪流緩緩地流淌著。它叫溫水溪，也是九龍江北溪的支流。嘩啦啦的溪水清澈見底，微波蕩漾，泛起星光點點的波紋。溪流的兩邊筑起高高的梯形護岸，由石條相互交叉堆砌而成。兩邊的護岸上都設有人行棧道，方便人們休閑散步。

夏日的陽光熾熱地照射著，它透過白云，穿過樹梢，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灑下斑駁閃爍的金光。濃墨重彩，刻畫一頁頁炫麗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