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4點45分

黃磊

床對面立著一幅畫，是結婚時一個畫家朋友送的，聽說很值錢，是可以拍賣的那種，只是我們都看不懂，因為是張抽象畫。整張畫都是大塊的色彩，主要是金黃與火紅，還有幾處暗藍色，又用畫刀在上面橫豎劃了許多刀。雖然不懂，可還是挺好看的，于是立在床對面，每日睡下和醒來都看上幾眼。

凌晨4點45分，我和妻一起從夢中醒來，不知為何，就是醒來。頭腦還眩暈著，卻恍惚間看到那幅畫散射出奇異的光，兩個人都提醒著對方快看。片刻才反應過來是側窗灑進來的晨光，因為是夏天，天亮得很早，可這光有些異樣，不像是陽光，也不是天光。走到窗前，腳步仍有些蹣跚，想去看看東方究竟出現了什么。是霞光，不均勻地涂抹在青色的天空，映紅著沉睡的都市和半醒的我們。妻趕忙去拿DV，我斜依著窗邊，漸漸清醒，凝神望去。沒有什么詞可以形容朝霞，一片潔白而菲薄的云不經意被即將露面的太陽光染紅、染金，紅是世間不曾有過的紅，金是人們不曾遇見的金，金與紅之間又有著五彩的層次，如此和諧，又分外突顯，再加上沉默一晩未染污濁的淡藍、淺青的天，就這樣，成為那一抹奇幻的朝霞。這是我許久不曾留意的景色，它竟然就在我面前，不必駕車遠足，也無須刻意尋訪，自然的美景就在我的窗前，在凌晨4點45分，蘇醒的時分。只能怪自己平日里蒙住了雙眼。不知何時，妻已經拍下了這一段。她雙手環抱著我，與我一起望向窗外，我想這奇異的光定是同樣映照著我們吧。

回床又去睡下，我突兀地說了一句：“這畫我看懂了，就是那抹霞光。”也許是，也許不是，可無論怎樣，在床頭有一幅如此奇幻的畫是幸福的。那是一抹朝霞。

我和妻又睡熟了，很香，很甜，無夢無憂。

（摘自《我的肩膀，她們的翅膀》 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