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林霄

題材和人設的深度同質化,已經成為阻礙“大女主劇”收視率提升和影響力擴大的絆腳石。
我國社會不斷進步,性別平權和女性獨立的呼聲愈發高漲,反映在電視劇市場便是“她消費”模式越發成熟和精明。2012年,電視劇出品方推出了《后宮甄嬛傳》,以“大女主劇”方式展現傳奇女性不平凡人生,擊中了女性消費者觀劇的淚點,一下成為爆款。女性在電視劇市場一直占據著極大消費份額,“大女主劇”由此持續“霸屏”,題材有現代、古裝、玄幻(魔幻、奇幻)等等,中心主旨皆是熱炒“大女主”概念。
然而,筆者發現,在2017年井噴式集中播出后,2018年并沒有幾部能夠稱得上爆款的“大女主劇”,大制作《如懿傳》沒有得到觀眾認可,熱議非凡的《孤芳不自賞》播出后收獲了不少吐槽,原本具有相當話題度的《巴清傳》還未播出就遭到專家發文批評有損史實。曾經被中國電視劇業界寄以厚望的“大女主劇”靈藥為何這么怏就顯得失效了呢?筆者研究發現,題材和人設方面的深度同質化,已經成為阻礙其收視率提升和影響力擴大的絆腳石。
在觀劇時,女性更加傾向于那些能與自我心理需求引起共鳴的題材,女性消費的情感性、多樣性成為了文化產業獲得更高利潤的一大突破口。“大女主劇”主人公平平的出身,勵志反轉,帥氣多金、忠貞不二的男主,在很大程度上滿足了女性對于婚戀觀的想象,每個普通女性的“灰姑娘夢”在影視劇中變成了“現實”,高收視的背后是女性通過影視消費獲得內心滿足的事實。
熒幕上一個個“奇女子”形象,造就了“大女主劇”一大看點——人設。在人設的設定中,“大女主劇”核心定位便是“奇女子”,與傳統道德觀念提倡的賢良淑德、溫柔體貼或是善良淳樸等女性品質不同,“奇女子”多半是有著出眾容貌、剛毅性格、曲折經歷的女性,伴隨著多個男性角色的助力不斷成長,最終抵達權力、事業、情感之巔峰,讓人刮目相看。古裝劇披上“大女主劇”外衣后,基本可以歸納成兩種:后妃宮斗記、亂世女子成長記。
從電視劇本體敘事來看,“大女主劇”女主角多數是架空歷史的虛構人物,比如白蓮花類型的衛子夫、傻白甜的花千骨、瑪麗蘇類型的甄嬛,這類人物的性格特點本身在現實生活中是很罕見的,但是,這類女性往往是男人心中神往的類型。很多年輕的女性受眾甚至也希望自己成為歷盡艱辛終成大事的“大女主”,引發“大女主”共鳴現象。這說明“大女主劇”在人設賣點上取得了極大成功一一女性從過去的男權附屬、家庭至上、賢良淑德等框架中解脫出來,不再僅僅滿足于“賢良”“主內”,而是獨當一面,折射出當代女性獨立自主、剛強堅毅的形象嬗變,滿足了女性獨立意識覺醒、社會地位提升的情感撫慰。
正應了一句俗語“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大女主劇”人設成功的同時也帶來嚴重的同質化,開始導致收視率和口碑出現崩盤。分析近年來多部“大女主劇”,可以發現人設上的幾大弊病:
1、個性設置單一導致劇情老套。以《天盛長歌》和《扶搖》為例,女主前期是單純善良的“白蓮花”,但在惡毒女配(或男配)等的迫害中迅速成長,從楚楚可憐的“小白兔”蛻變為精明強干的腹黑女,期間收獲各路男主男配的好感與愛情。這樣的“大女主劇”主人公姓名雖不同但經歷雷同、精神特質雷同,劇情看似千變萬化卻也極其相似。僅從女主角度詮釋女性形象,從善良傻白甜到霸氣女主角,一路開掛的背后是一個單薄的人設,對女性的生存狀況沒有更為嚴肅的思考,女J眭情緒表達也并不完整。
2、空談女權。“大女主劇”多強調女權,提倡女性核心地位,這本來應當在角色成長和經歷中,突出女權色彩和女性獨立自主精神內核。但反觀近些年國產“大女主劇”,無論是現代劇還是古裝劇,依舊是舊瓶裝新酒般瑪麗蘇內核,男一、男二乃至男三男四不僅在感情上要和女主角百般糾葛,甚至在女主角某些成長和人生歷程的關鍵時期必須體現各自作用,甚至要包養女主角、以追求為名提供職務的便利或經濟上的支持等等,可以稱之為“灑狗血”的所謂浪漫俗套劇情。
3、男性角色設置單薄扁平,大多成了陪襯。比如《甄嬛傳》中陳建斌老師飾演的皇帝,雖然與觀眾心目中喜怒無常、城府極深的皇帝形象如出一轍,但就推動劇情作用來看,更多的只是佳麗們“宮斗”的背景板和催化劑。“每個大女主背后,都有一群默默支持她的男人”成為黃金定律。女主角不但能頂半邊天,她們越發強勢之時,男性角色要么隱于身后,要么變成了“花美男”。這種以性別失衡來強硬襯托女權,女主角所成就的“精彩人生”其實也就扁平化,少了生命的張力和靈魂。
今年年初,各大衛視撤下《延禧攻略》、《如懿傳》等宮斗劇的消息,讓國產“大女主劇”處境困難。只有改變才能擺脫窠臼,探索創新才能重回收視巔峰。筆者覺得,以下三個方面值得一試。
第一,改進大女主的人設。去年爆款產品《延禧攻略》的成功,佐證了大女主人設的新定位能夠幫助劇集獲取觀眾高度認可。該劇大女主人設不再是“白蓮花”、“傻白甜”這樣傳統的設定,而是以一個接地氣且愛憎分明的形象出現,觀眾對這樣“反套路”的設定好感度極高。
第二,擯棄傳統的重戀愛、輕成長路徑,將大女主的成長放在第一位進行描述。成長主題具有永恒性,而且結合不同人所生活的時代、身份、性格等有著更多可發揮可鋪展的空間。成長的主題在很多男性向小說或改編的影視劇中屢見不鮮,這暗合了弗洛伊德所提出的人的兩種本能之一的“野心”。當女性向的“大女主劇”不再將目光集中于對男女情愛的講述,而側重表現女性的成長成熟時,“大女主劇”的格局也就超出了一般的偶像劇。
第三,在男性角色塑造中,適當淡化作為“助攻”和“襯托”的綠葉屬性,在性別平等的前提下進行創作和塑造。女性的成長并不是依靠身邊的男性,自身品質的亮點才是現實中女性成功的關鍵因素。女性在成長過程中并不一定必須需要身邊的男人都愛慕她,也不需要所有的男性角色都喜愛“傻白甜”。以虛假的男性角色失位來強硬地襯托女權至上,等同于空談女性獨立和女權。事實也證明,那樣的劇情鋪排得不到觀眾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