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軍
2018年12月底,中共中央宣傳部印發了《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評價考核試行辦法》(以下簡稱“《辦法》”)。這是繼2015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推動國有文化企業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指導意見》(簡稱“《意見》”),明確國有文化企業社會效益指標考核權重應占50%以上后,中央出臺的第一個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量化考核的文件。這個文件對于我國圖書出版社當前和今后相當長一個時期的工作,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
為什么要出臺這個《辦法》?我們知道,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已經進入新時代,而現階段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新時代的出版業在滿足廣大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方面擔負著重要職責與神圣使命。因此,有必要把出版單位的社會效益提高到更加突出的位置,并且真正能使工作有抓手,落到實處,確有成效。有鑒于此,就需要開展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的評價考核。這樣一項工作,理當以習近平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和黨的十九大精神為指導,堅持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發展道路,堅持以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引領,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生產導向,遵循出版生產傳播規律,從而推動圖書出版單位自覺承擔“舉旗幟、聚民心、育新人、興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務,建立健全確保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相統一的體制機制,著力推出更多傳承文明、傳播知識、推動社會發展和科技進步的優秀出版產品,更好滿足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推動社會主義文化繁榮興盛。
一直以來,黨和政府都是高度重視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的,2005年以來就多次提出要加強對出版單位社會效益的考核,但在出版行業內的實際工作中也曾出現過某些偏差。比如前些年出版業轉企改制如火如荼之際,就有行業大報刊發“出版業的本質屬性是產業”這樣的文章;以產業為本質屬性,以利潤為主要追求目標也就順理成章。在出版業市場化、企業化、集團化的浪潮中,一切圍繞上市融資,一切為了經濟增長,社會效益說起來重要,實際上次要,具體工作中則變得無關緊要。黨的十八大以來,特別是從2015年的《意見》到2018年的《辦法》,無疑都具有補偏救弊的目的和效用。對出版單位來說,《辦法》釋放出的是新一輪出版業高質量發展方向的重要信號。
怎樣進行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的量化考核呢?這正是《辦法》要著力解決的問題。過去若干年,對出版的社會效益不可謂不重視,之所以出現種種偏差,關鍵是考核體制機制沒有很好地建立起來。經濟效益考核相對比較容易,社會效益考核往往比較模糊,因此在對圖書出版單位的評價考核中,一直存在“一手硬一手軟”的問題;對社會效益的考核存在泛化、虛化、簡單化的毛病。這次社會效益評價考核指標,就特別注意把以前很多軟性的無法操作的東西變成硬性的可量化的指標。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評價考核主要考核出版質量、文化和社會影響、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內部制度和隊伍建設四個方面內容,其實也就是四個一級指標(下面分設若干二級指標)。各自的分數為“出版質量”50分,“文化和社會影響”23分,“產品結構和專業特色”15分,“內部制度和隊伍建設”12分。這中間,考慮到出版單位的不同情況,還對某些指標如“文化和社會影響”指標實行差異化評價考核。而對于圖書出版社的出版物出現嚴重政治導向錯誤、社會影響惡劣的,社會效益評價考核實行“一票否決”。
從“評價考核的內容與方式”我們不難看出,圖書質量是社會效益考核的重中之重。在整個考核指標體系中,“出版質量”占了一半的權重,兩個二級指標“內容質量”為42分,“編校印裝質量”為8分。這里考核的是出版社堅持正確出版導向的情況,出版物的科學性、知識性水平,以及編校印裝整體質量。圖書出版社存在的價值和意義說白了就是六個字“多出書,出好書”?!岸喑龊脮笔浅霭嫔缟鐣б孀钪苯?、最重要的體現,也是優秀出版人的永恒追求。十多年前,老一輩出版家劉杲先生在《出版改革莫忘圖書質量第一》,就很有遠見地指出:圖書質量是出版社的生命線;堅持圖書質量第一,就是堅持國家和人民的利益第一,是圖書出版為人民服務、為社會主義服務的前提,也是正確處理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基礎。出版企業的核心競爭力來自優秀的圖書質量,而出版改革需要建立健全保證和提高圖書質量的長效機制?!掇k法》的出臺正是立足于體制機制建設,把治標與治本有機結合起來。
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的量化考核面臨什么困難和挑戰呢?《辦法》強調,圖書出版單位社會效益評價考核要堅持正確政治方向、出版導向、價值取向,聚焦內容生產,鼓勵多出精品,提高出版質量;堅持定性評價和定量考核結合,做到客觀公平公正;統籌當前與長遠,推動圖書出版業持續健康發展。隨著《辦法》的實施,出版管理部門對出版社的監管有了抓手,繁榮有了方向;而出版單位發展有了動力,前進有了目標。納入頂層設計的社會效益評價與考核,將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深化出版改革、推動產業升級,特別是促進圖書出版高質量發展的坐標和指針。但我們知道,一個好文件,一項好政策,也并非靈丹妙藥,可包醫百病。出版單位長期積累的問題、存在的矛盾,并不那么容易就迎刃而解;新的評價考核辦法落實后,很可能出現新的弊病和矛盾。這需要我們始終保持清醒頭腦,認真研判,冷靜理性地面對新情況,解決新問題。
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的矛盾在新的形勢下依然存在,具體到某些出版單位可能還會變得尖銳突出。圖書出版把社會效益放在首位,實現兩個效益的統一,其基礎就是優秀的圖書質量。劉杲先生曾說,優質高效,先有優質,后有高效,優質是前提。只有優秀的圖書質量才能帶來良好的社會效益,也才能實現兩個效益的有機統一。但具體到某些出版社,某些出版物,并非都能把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天然地結合好。有記者采訪時發現,包括“重點項目”“獎項榮譽”“社會評價”和“國際影響”四個二級指標的“文化和社會影響”指標,將成為出版社最為看重的“必爭分”。為了爭這些分,出版單位必然要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和財力;而某些國家級出版規劃、重要工程,獲得出版“三大獎”的圖書以及國家級行業性大獎的產品,未必就有很好的經濟回報,有不少甚至經濟效益平平,出現虧損也一點不奇怪。就像影視業,培育出“叫好又叫座”的作品,并非易事。圖書出版社除了極少數幾家屬公益性質,絕大多數都還是企業,它們首先需要生存(經濟效益很重要),然后是“體面地生存”(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統一)。此外,更令人擔憂的是圖書出版單位實行量化考核以后,會不會陷入類似人文社科領域人才評價和考核中那種困境,出現出版界的“四唯”“五唯”怪象。量化考核一旦趨于簡單化,走入極端,很容易落入一味追求“社會效益GDP”的誤區。《辦法》對此似乎有所防范,明確提出“堅持定性評價和定量考核結合”,但由于“定量”的指標很具體,好操作,而“定性”的東西很模糊,沒有具體指標,很可能被“賦閑”,被“空置”。除此之外,也還可能出現這樣或那樣的新情況新問題,都迫切需要我們未雨綢繆,認真做好研判和預案,不斷總結經驗,完善評價考核辦法。
《辦法》從今年1月1日起正式實施,目前各圖書出版單位都在緊鑼密鼓地展開社會效益的自評,上級出版管理部門組織的正式考核評估也將隨之而來。過去有關政府部門曾評選過全國圖書出版單位“百佳”,搞過圖書出版社的平等分級,其間有經驗也有教訓。我們期待,這次新的圖書出版社社會效益的評價考核能積極而穩妥地往前推進,能夠更切實、更有效地促進圖書出版業的繁榮,促進出版單位的健康發展。
(作者單位:華中師范大學? 湖北文學理論與批評研究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