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陽漢畫記(外一首)

青青

作為一個漢代的石匠

他坐在比現在還要純靜明亮的陽光里

一釬一錘

專注誕生萬物

讓青龍從石頭里騰空而起

讓仙鹿的犄角閃爍起長庚星

讓一群魚從水里游進石頭深處

讓一個人從龍的頭頂上探手摘住星辰

仙人們身上長滿了羽毛

只要銜一棵春天的青蒿

就能從一個星星跳上另一顆星星

我在漢畫石間游走

突然看到那個高舉石斧的匠人

他若隱若現

藏身在窗外那片最后離開枝頭的枯葉中

列子

一個人對風模仿

模仿久了，自然也會變成風

這是個危險的事

風在立春日步履緩慢

梅花不經意地一瞥

洞里的人猛然驚醒

九年入定，世界已經變得溫暖

必須起飛，一念之差中的虛無

正在席卷中原

風過處，桃花、流水、村莊、田野

依次打著哈欠醒來

當它涉過山崗

猛虎身上的毛發根根柔軟

一群杜鵑正練習著故鄉的嗓音

這一切都是萬物的定律

不必驚喜交集或者悲傷懊悔

天空開始升高時

大雁的翅膀上有霜降的涼意

第一叢小野菊舉著露珠

風帶著你回到故鄉

在圃田澤里打坐

讓群山和自己一起放棄雄心

把心擦得和鏡子一樣明亮

世界映照其中

若虛若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