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喀則的陽光(外二首)

我的孤單聳成珠峰的尖頂

我離天堂那么近

離靈魂那么近

陽光拉長我的身影

讓我看見另一個自己

在世俗中沉淪，掙扎

又在冰清玉潔的世界里攀爬

雅魯藏布江的浪濤

沖去我的欲念

讓我懷疑在現實的繁華中

我是不是得到太多

以致壓扁了自己

在這寂靜的世界，只有風吹陽光的聲響

風馬旗下面

扎什倫布寺沉默著

如同廟內的巨大強巴佛

我隨陌生的藏民

轉山轉寺轉班禪的靈塔

寺內金光閃閃

他們的衣著皺巴，卻

喜氣四溢

活著就是幸福，而我的親人

有的已然離去

我沒有放下他們

于是疼痛跟隨我來到遠方

我沒有享受日喀則的陽光

這是我的罪過

在如此明朗的天空下

青稞和油菜花遍地金黃

藏紅花紅得燦爛

在扎什倫布寺僧侶的窗口

處處種滿鮮花

沒有人留意它們到底為誰開放

布達拉宮

雪峰圍繞著拉薩

布達拉宮

只是它們腳下的

一個點

一個閃光的點

點亮了雪域高原

讓每頭羊每個人

找到回家的路

誰能俯瞰這世界最高的宮殿

唯有鷹，在藍空中

睥睨蒼生

鷹是雪域世界最大的王

此時，它眼底

一個紅衣喇嘛

打坐在布達拉金頂

望著

山腳磕長頭的人

日光遍灑瑪布爾山

一千三百年來

它托著王者的宮殿

托著藏民的靈魂

屹立不倒

朝拜的信徒

將宗教與歷史密碼

嵌入一扇扇窗戶

白宮，紅宮，靈塔

酥油燈在幽深處搖曳

老阿媽在轉經輪上

訴說著輪回

高揚的風馬旗

在朝圣者的心靈高地

飄舉

走在宮殿的斜坡上

藍天越來越近

風中傳來渺渺的誦經聲

帶我踏上白云

走回故鄉

在色拉寺外轉寺

藍空中盤旋一只鷹

盯著天葬臺

陽光下

滿山石塊

仿佛史前擱置的

鳥蛋

色拉寺靜坐山坡下

曬著太陽

沿坡轉經路

慢走著流浪狗

和手持轉經輪的

老婦

一個個佛像嵌在崖壁中

讓石頭帶上佛性

還刻著一個個字符

不知是祝福

還是暗示

在這遠離紅塵的地方

一個人，可以什么都不做

也可以把靈魂曬到天葬臺上

讓兀鷲

啄盡你的污穢與罪惡

牧童，原名潘法軍，臺州市作協會員。在《詩歌月刊》《揚子江詩刊》《西湖》等雜志發表作品。出版詩集《底層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