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等什么(外二首)

戈丹

如一杯放置了很久的水涼了下來

你慢慢變冷

維持你生命熱度的云霧

蒸騰而去

剩下的，只是你的空殼子

葉脈耷拉，邊緣模糊且遲鈍

端著水杯，我時常重溫這個細節

也時常模仿

在一個相對靜止的空間里

松懈下來，靜默下去

把自己還原成一杯水

一個空殼子

那么久，那么多次

卻沒有一次

感應到你

目擊

一片落葉就要離開人世了

一只烏龜驅趕著它

它們要經過一條十字路口

與其說這是斑馬線，不如說是一座獨木橋

稍有不慎，就會粉身碎骨

烏龜懷揣落葉，探出拐杖

沒有風，白發卻掙脫而出

還有陽光

身體卻在顫抖

仿佛腳下踩的不是水泥的斑馬線

而是結冰的湖面

湖的兩岸，車流越來越長

卻無一絲聲響

整條馬路靜得，只剩

拐杖敲擊地面發出的“篤篤”聲

響亮而有力量

足夠敲開一扇又一扇的門

也足夠止住一條河流的流動

幸好，我們都無恙

從開始到結束只有幾秒，或許更短

一個島嶼想要脫離海的束縛

我脫離夢境只有一剎那

這一剎那放大到無比清晰

我被驚醒

又似還在夢里

床在搖晃我

海在搖晃它的波浪

時鐘在懷疑它的走動

我懷疑我的身體背叛我

它開始飄移

塵埃一樣飄起

光粒一般起伏

我聽從于它的擺布

誰都可以取走我

它像個無主的島嶼

飄移于無邊的海上

但時鐘又開始走動，幾百公里外

秋千的電梯不再搖晃

手機屏幕開始彈出一條條新聞

某島發生地震，房屋倒塌

幸好，人員無傷

我摸摸屏幕，摸摸自己的身體

幸好呀，我們都無恙？

戈丹，原名葛衛丹。浙江溫嶺人，浙江作協會員。作品刊登于《詩刊》《星星詩刊》《詩歌月刊》等。曾獲得“華文青年詩人”提名獎，《詩刊》社舉辦的“微詩會”優秀獎，出版詩集《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