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和英國天然氣價格指數啟示錄

文 | 瞿新榮

作者供職于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

采用特許經營方式更符合綜合能源服務的特點，也更有利于發揮綜合能源服務產業的積極作用。

隨著天然氣市場逐漸成熟，尤其是國家提出“管住中間、放開兩頭”的產業改革方向后，天然氣市場價格正逐漸向“氣氣競爭”的定價方式演進，從而更有效地反應市場供需，平抑需求波動。

在天然氣市場化改革推進過程中，借鑒國外天然氣價格標桿的形成機制，發展中國基于市場供需的天然氣基準價格，既是中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的需要，也是中國石油天然氣對外依存度持續走高的背景下，形成買方話語權的需要。在這一過程中，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承擔著天然氣價格發現與價格標桿的重任。

對標美國、英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與天然氣價格標桿的形成，對于理解中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與價格標桿建設，以及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天然價格指數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天然氣市場化下美國亨利中心成為北美天然氣價格標桿

亨利中心（同時包含交易平臺與交割樞紐兩層概念）能夠形成天然氣價格“風向標”地位，除了其坐落于主要陸地油氣產區、鏈接了海域油氣產區及周邊發達的管道外，美國天然氣價格市場化推進以及紐約商品交易所（NYMEX）現貨與期貨的交易連動是形成其影響力的主要原因。

上世紀80年代以前，美國和加拿大都曾經對天然氣井口價進行嚴格監管。嚴格監管降低了自然壟斷企業的壟斷利潤，有利于天然氣價格下降供給提升，滿足工業生產與居民需求。這種情況下生產商利潤及天然氣供給量與價格如下圖所示：原本壟斷情況下，企業按照邊際利潤（MR）=邊際成本(LMC)來生產，價格為Q定價為P，企業獲得壟斷利潤ABCP。政府為促進企業生產、滿足居民需求，需要破除企業壟斷，規定生產商價格定在企業平均成本（LAC）處，此時供給為Q’、價格為P’——這也是我國過去采用的“成本定價法”由來，這種方法既降低了企業壟斷利潤提升了產量供給，同時也避免了將價格打到生產企業邊際成本（LMC）處，帶來生產企業虧損、降低生產企業積極性的問題。

北美對天然氣價格監管主要考慮提升供給降低壟斷企業利潤采用政府管制下的“成本定價法”，不僅容易導致企業生產積極性不高、企業故意抬高生產成本等問題，而且在市場其他替代性產品價格變化的時候，價格不能有效反應市場變化。

為了避免價格管制下市場資源分配扭曲，價格不能反映經濟變化，供需失衡的現象再次出現，美國80年代中后期開始加快天然氣改革進程。通過解除對井口價格管制，同時要求管道公司管輸與銷售業務分離，逐漸由過去成本加成的定價機制，轉變為完全競爭的天然氣市場。管道放開，實行“第三方準入”，這樣供氣方公平使用管道，形成自主定價爭奪終端用戶的“氣氣競爭”局面。

在美國天然氣行業1989年提出解除井口價管制后，1992年，美國聯邦能源管理委員會（FERC）規定管道公司退出天然氣銷售市場、只能從事天然氣輸送業務，這樣基于雙邊協商的現貨交易逐漸有了市場基礎。

市場化機制為天然氣生產、貿易、消費提供了活力。1988年5月，美國第一個天然氣現貨交易中心——亨利中心（Henry Hub）在路易斯安娜州成立。

亨利中心憑借其互連能力以及提供良好的輸送服務方面的可靠業務，1989年11月被NYMEX挑選為全球第一份天然氣期貨合同的官方交付地。自此，NYMEX報出的亨利中心價格成為美國乃至北美地區的天然氣基準價格。

基于供需競爭形成的亨利中心天然氣交割價格，對于美國進口LNG價格、美國國內管道氣價格及天然氣期貨等衍生品價格都有非常重要的影響，對我國天然氣價格改革與天然氣市場發展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NBP天然氣價格影響力如何形成

NBP的全稱Virtual National Balance Point，即虛擬國家平衡點。從字面來理解，NBP是一個點（位置）、一個市場，同時沒有實際的現貨交割地點，即虛擬的市場——這是跟Henry Hub最大的不同。但實際他們本質一樣，也就是天然氣生產商與供應商通過市場供需形成天然氣競爭價格。在理解NBP價格時，需要注意幾點。

首先，NBP是一個現貨交易市場。NBP的運營公司Transco為所有交易商提供了一個在線系統（其實亨利中心提供的電子交易系統類似）。交易商（主要是天然氣托運商）使用管道公司管網預定管網容量（這方面，英國管網與托運是分開經營，管網可以競價給第三方托運商），將天然氣運輸往NBP，然后賣給買方，再由買方把這些天然氣從NBP運輸到指定供氣點。這樣，買方賣方基于市場供需情況通過NBP形成天然氣價格。

另外，NBP也是一個交割點，它同時承擔著期貨與現貨的交割功能，是洲際交易所（ICE）天然氣期貨交割地之一，是歐洲流動性、交易性最強的天然氣交易市場，其巨大的交易規模和市場化定價機制，決定了NBP天然氣價格是歐洲乃至全球天然氣價格重要標桿。

當然，NBP價格標桿的形成也并非一蹴而就，這中間經歷了英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的歷程。

20世紀90年代以前，英國的天然氣工業結構非常簡單，主要由英國天然氣公司（BG）壟斷天然氣中下游供應——來自于英國北海海域的上游公司將天然氣賣給BG公司，BG公司按照價目表或者合同價賣給下游居民或商業用戶。這樣，在上游天然氣供應上，就基本是買方市場——BG公司說了算，BG公司根據市場凈回值與粗柴油價格掛鉤機制形成天然氣談判價格。

英國經過10年左右時間，形成了天然氣市場化定價機制——基于供需關系的“氣氣競爭”定價。但隨著近些年來，隨著英國北海油氣輸出下降及消費需求增加，英國天然氣進口量增加，天然氣現貨價格同樣受到石油價格影響，長期與石油保持相同的變化趨勢。而Henry Hub的天然氣價格相對受到石油價格影響較小，價格獨立性相對NBP價格更強。

以期貨結算的英國與北美天然氣價格受到原油價格影響NBP的影響力形成同樣受益于英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以及逐漸活躍的天然氣場外交易（OTC）和天然氣期貨合約市場——由洲際交易所（ICE）1997年1月推出。

對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形成天然氣價格指數的思考

我國市場的發展情況與發展程度很難完全復制美英的發展路徑。我國當下尚未完全形成競爭性的天然氣市場、管輸能力充足的基準樞紐尚待建立、標準化的交易產品尚待完善，同時如何理順與推進現貨期貨平臺關系，讓現貨與衍生品市場活躍起來實現價格發現，這些都是形成天然氣價格標桿需要考慮的問題。

2018年5月底，國家發改委出臺天然氣新政，將多年“雙軌運行”的居民與非居民用氣價格“并軌”，我國天然氣上游勘探、中游管網輸送、下游終端分配的產業鏈逐漸清晰化。

我國天然氣市場化改革進程

但在國家管網正式成立、LNG接收站等基礎設施進一步對第三方開放之前，中國上游天然氣供應依然是不完全競爭狀態。下游門站到終端用戶價格尚未理順，不同起源定價方式不同，難以完全模仿英國，形成完全競爭的零售市場。

在國家推進天然氣市場化改革進程中，另外還有交易樞紐、交易中心與現貨期貨聯動三件事情必須同時推進，才能最終形成我們國家天然氣價格影響力。

1）探索形成交割方便的交易樞紐。亨利中心主要是現貨交易平臺，撮合買賣雙方交易，最終天然氣送到亨利樞紐完成現貨交割。

天然氣價格發現依賴于供需雙方競爭交易，交易的載體除了現貨，還包括各種中遠期合約與期貨，而標準化的合約產品必須要有交易樞紐或交割地，就像亨利樞紐和NBP作為美國和英國天然氣期貨交割地一樣。沒有基準交割地，交易中心合約就較難形成基準價格，也很難形成價格指數。

目前理論上，從天然氣管網的交匯地和管輸能力來看，上海、廣東、寧夏中衛、湖北和河北永清五大地區都具備天然氣管網樞紐條件，這五大樞紐很有可能發展出類似美國亨利樞紐的實體樞紐。另外，如果參照英國NBP的模式，中國的環渤海、長三角、川渝、珠三角、中西部、中南部、東北和西北八大地區，可能發展成為應該NBP那樣的虛擬樞紐。

（4）外業調繪環節。在立體模型上無法采集到的地方以及新增地物等均需要外業實地調繪，外業調查人員的技術力量也會對成果質量產生影響。

國家天然氣價格改革推動國家管網公司加速成立，這也為天然氣實漲，會同時引發后續天然氣價格上漲。目前我國進口天然氣價格趨勢上依然會受到布倫特原油與日本JCC價格影響。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公布的LNG出廠價格，目前已經有了一定的影響力，部分機構作為信息來源引用，還有些企業用作結算。物交割基準樞紐建成提供了有利條件。當管網放開“第三方”準入，競爭的市場才會引入更多參與者，現貨交割樞紐才會因為參與者增加逐漸聚攏人氣、脫穎而出——這跟集市形成的道理一樣。縱觀歐美發達國家，其交易樞紐形成也跟管網獨立、天然氣供需市場化競爭密切相關。

2）推進天然氣交易中心建設。天然氣交易中心建設既是天然氣市場化改革發展的結果，也是形成天然氣中國價格的一個重要平臺。2015年7月1日，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首先試運行。隨后，2017年1月12日，中國第二個國家級天然氣交易中心在重慶掛牌成立。雖然上海具備天然氣交易樞紐的條件，但并不等于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價格就一定是基準價格，交易中心和交易樞紐并不能等同——就像亨利中心天然氣價格是在紐約商品交易所實現的一樣，交易中心的生命力在于能夠為足夠多的市場參與者，提供良好的市場流動性。

目前，國內LNG天然氣主要包括進口價與出廠價。LNG進口價主要參考海關總署每月25日左右公布LNG進口單價，LNG出廠價格主要由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通過監測國內14個地區的近50座LNG工廠和接收站，以交易中心交易數據、合作機構報價為基礎計算得出，反映國內市場LNG出廠價格走勢。

由于石油與天然氣互為競爭品，天然存在替代關系。當石油價格上

除此之外，依然需要建立并拓展天然氣進口到岸估價、天然氣槽車估價指數、管道氣指數、陸上運費指數等指數建設與運用。

在天然氣價格形成的方法論上，以市場供需為基礎，通過“氣氣競爭”形成LNG出廠價格，進而反過來影響LNG進口價格，通過建立市場、發現價格、尋求價格的努力來實現買賣雙方合作共贏，消除價格“扭曲”、避免效率損失，這應該是中國建立天然氣交易中心的初衷，也是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形成天然氣基準價格的必然結果。

3）現期貨聯動，提升交易量與市場活力。縱觀北美Henry Hub和英國NBP天然氣價格影響力的形成，除了跟天然氣市場放開競爭有關以外，跟天然氣期貨交易的上線密切相關。這里就涉及到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需要建立足夠深度的天然氣金融市場、吸引數量眾多的市場主體、同時要具備良好流動性。

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并非物理交割點，而是交易平臺。探索現期貨聯動的過程，實際上是讓這個平臺有更多市場參與者——包括生產、貿易廠商，金融機構等，通過平臺實現貿易結算、風險管理、投機等目的，一方面是配合了國家天然氣市場化改革趨勢，另一方面，促進價格發現與資源的有效配置。

參考NBP和Henry Hub的天然氣價格標桿會發現，這兩個天然氣價格標桿的形成都建立在活躍的天然氣期貨交易基礎上，如果用期貨交易量和實際交割量之比來衡量市場流動性的話，早在2014年這兩個市場期貨交易量和實際交割量之比就已經超過20。這也是上海石油天然氣交易中心后續建設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