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奈爾的笑聲

鄭允欽

一

康奈爾大笑起來。

康奈爾是一只猴子。以前，他還是人的時候，從來不敢這樣大聲笑。那時候，他正讀小學三年級，因為成績不好，媽媽總是每天訓斥他。

現在，他變成了猴子，覺得開心極了。他來到以前讀書的教室，對著老師和同學們大笑，嘴里嚷嚷著什么。

老師和同學們莫名其妙地瞧著這只猴子，終于有一位同學似乎明白過來，喊道：“這一定是山上跑下來的猴子！”

康奈爾急了，大聲叫著：“我是康奈爾呀！你們不認識我了？我是你們的同學啊！……”

可是沒有一個人聽得懂他的話。老師眼睛轉動了一下，喊道：“抓住他！”

“老師，我真的變成猴子了，你不相信嗎？……哎，別抓我啊！”

康奈爾轉身就跑，逃離了學校。

康奈爾真的是三（1）班的同學，他原先就坐在靠窗口的那個位置。

他的成績真是讓老師和家長無語。老師說他上課老走神兒，還總喜歡笑。

一天，康奈爾上課時心不在焉，眼睛瞧著窗外，嘴角又露出了微笑。

“你笑什么？”老師突然走到他身邊，厲聲問道。

“我沒……沒笑呀。”康奈爾慌忙站了起來。

“你還沒笑，你都差點笑出聲來了！你是不是瞧不起老師？”

“沒有……”康奈爾委屈地低下腦袋。

“那好，我問你，我剛才講什么來著？”

“你好像講了一個什么二，還有三……”

“我講的是接二連三！”

“啊，是的，老師您講的是接二連三……”康奈爾說著，臉上又露出奇怪的笑容。

“你又笑！你在笑什么？”

“我在想，為什么不接三連四呢？”

“這跟四有什么關系！接二連三是個成語，成語是不能亂改的！知道嗎？”

“知道了。”康奈爾只好坐下來，不再作聲。

可是，當老師講到人是猴子變的時，康奈爾又忍不住笑了，這一次他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你不相信人是猴子變的嗎？”

“老師，您看到了猴子變人嗎？”

“猴子變人是一個漫長的進化過程！……這可不是我瞎編的，這是教科書上寫的！”

“教科書上都是對的嗎？”康奈爾壯起膽，抬起眼睛問道。

“這是毫無疑問的！”老師斬釘截鐵地說道。

“可是，我不信。”康奈爾又露出了笑容，“我不相信人是猴子變的。”

“什么，你連教科書都不信？你還笑老師，究竟是你教我，還是我教你，康奈爾先生！”

聽到老師稱康奈爾為先生，同學們都忍不住笑了。

康奈爾卻收起了笑容，說：“人是猴子變的，為什么猴子不是人變的呢？”

“猴子是人變的？這太荒唐了！”老師厲聲說道，“難道你還想變成猴子？”

“變猴子有什么不好……”康奈爾低聲說道。他心想，猴子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不用整天坐在教室里，一本正經地聽老師講述那些枯燥乏味的東西。

“你想要變猴子，那就去變猴子吧！”老師嘲諷地說道。這話引得同學們哄堂大笑。

二

沒有想到，康奈爾真的變成了一只猴子。

那是康奈爾在放學以后發生的事。他碰到一個可憐兮兮的乞丐，那乞丐在餐館乞討，被人攆了出來，康奈爾可憐他，掏出自己的零花錢幫助他，沒想到那乞丐是個外星人，他來自N星球，有變化多端的本領。他將康奈爾領到僻靜之處，一會兒變成鳥，一會兒變成貓，一會兒又變成蛇，讓小男孩看得目瞪口呆。康奈爾想，原來《西游記》中孫悟空的變化不是瞎編的。康奈爾是個很好奇的孩子，他問，外星人為什么能自由地變化身體，外星人說這是N星人早就掌握了的本領，只要意念修煉到家，形體便能隨心所欲地變化。康奈爾說他也想要學到這種本領，外星人說地球人還沒有進化到那個程度，不過他可以幫助他。

外星人問康奈爾想要變什么，想到了老師嘲弄他的話，他就說：“我要變猴子！”

于是外星人就將康奈爾變成了猴子。

變成猴子后，康奈爾先到山林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陣，笑個不停。

接下來演出了前面描述的那一幕。

現在，康奈爾只好逃回山林，和真正的猴子們待在一起。

猴群中有個獨眼的老家伙，自稱山林之王，要康奈爾向他頂禮膜拜。

康奈爾聽了哈哈大笑。

獨眼猴很不高興，說這整處山林都是屬于他的，他還擁有幾十個老婆。

“這山上沒有老虎嗎？”

“老虎？老虎早被人類滅絕了！”獨眼猴哈哈大笑起來，“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

“就沒有比你本領更高的猴子嗎？”

“曾有一個家伙，力氣比我大得多，你看，我這一只眼睛就是他打瞎的……可是，他還是被我打敗了！”

“那你是用什么辦法打敗他的呢？”

“用計謀呀！”

“是的，我會用計謀！我騙他走到獵人挖的陷阱旁，一把就將他推了下去！……”

獨眼猴炫耀著自己，一面摸出一本殘缺破舊的書來，道：“這里面有高深的學問！”

康奈爾接過一看，原來是一本小學一年級的數學書！他不由得大笑，說：“這算什么，這個太簡單了！”

“我認識上面的字！你認識嗎？”獨眼猴指著書本得意地說，“這個是2，這個是3，這個是4……我還知道有個成語叫……叫什么來著，叫接三連四！”

這話說得康奈爾臉都紅了，他連忙糾正道：“不是接三連四，是接二連三！”

“啊，你也知道這個成語？看樣子你挺厲害的，你會做這書上的題目嗎？”

“這些題目都太簡單了！”

“你別吹牛！你算算這道題……”

康奈爾一秒鐘就給出了答案。

“啊呀，你真厲害！”獨眼猴大為吃驚。

“這算什么，比這難得多的題目我都會做！”

獨眼猴聽了，就出了一個猴家族100年都未答出的難題來考他，誰知康奈爾稍加思索就答出來了。

獨眼猴驚呆了。“你太厲害了！你……你是上天派來的吧？”

說著，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朝著康奈爾磕頭禮拜，并說要將山大王的位置讓給他。

誰知康奈爾哈哈大笑，對當山大王根本不感興趣。他覺得與獨眼猴待在一起沒什么意思，便轉身離開了，他跑去找外星人，說他不想當猴子了，他想變別的動物玩玩。

三

外星人問康奈爾想變什么，這時候傳來一聲公雞的鳴叫，康奈爾說就變公雞吧，于是，他瞬間就變成了一只漂亮的小公雞。

旭陽東升，彩霞滿天。康奈爾很興奮，他飛上高高的樹枝，朝著東方引吭高歌。

一只老母雞領著一群小雞，咯咯咯地叫著，來到青草地，老母雞在草地上尋找著蟲子，招呼小雞們吃，小雞們則活蹦亂跳，發出歡快的嘰嘰叫聲。忽然，有兩只小雞發現了一條蠕動著的東西，尖叫一聲躲進了媽媽翅膀底下。“不要怕，這不是蛇，這是蚯蚓！”老母雞顯得挺有經驗，她撲過去將蚯蚓啄成幾段，一面招呼道：“寶寶們快來吃呀！蚯蚓的味道好極了，比斑蝥的味道好一百倍！”

這時候康奈爾，又發出一聲悠揚的啼鳴聲。老母雞抬頭一看，發現了樹枝上的小公雞，她仔細瞧了瞧，說：“啊，真漂亮！你是我去年孵出來的雞寶寶小金吧？長這么大了！”她低頭招呼小雞們：“快來見你們的哥哥，他長得多帥，和他的爸爸一個樣子！”她又舉頭對康奈爾說：“下來同你的弟弟妹妹們玩一會兒吧。”

康奈爾接受了邀請，愉快地從樹上跳了下來，同小雞們一起玩。老母雞從草地里刨出幾條蟲子，請康奈爾吃，康奈爾忙說：“啊，我……我不吃……”“為什么不吃？這不是毛毛蟲，這是菜青蟲，一點都不辣的！”“我……我已經吃過了……”“小崽子們，你們的哥哥多么好，他舍不得吃，是想留給你們吃，快來呀，吃了長個兒！”

康奈爾和小雞們玩了一會兒，老母雞又要請他吃蟲子，這時，一只紅臉膛的小母雞來找他玩，他忙跟著她離開了。他們正在草叢里做游戲，忽然聽見榕樹下傳來“個個大，個個大！”的歡叫聲;小母雞說，那是她姐姐，又下蛋了。她深情地瞧著康奈爾，說她也想下蛋，希望她的寶寶將來也像康奈爾一樣漂亮。

這時候來了一只黑羽毛的小公雞，看見康奈爾和紅臉膛的小母雞在一起散步，非常嫉妒：“她是我的女朋友！”他咯咯咯地喊叫著撲了過來，向康奈爾挑戰，康奈爾也不示弱，兩只小公雞就在草地上撲騰跳躍，斗了起來。

兩只小公雞一來一往，斗了許多回合，不分勝敗。忽然，草地那邊傳來老母雞的驚呼聲，紅臉膛的小母雞跑去又跑了來，對兩只小公雞說：“別斗了，那兒有一條蛇，正想吃小雞！”

兩只小公雞立即停止了搏斗，趕了過去。只見一條花蛇，攔截住幾只小雞，正要滿足口腹之欲。老母雞在一旁用翅膀護住另外幾只小雞，嘴里發出“呀，呀”的呼救聲。黑公雞看見那花蛇有幾尺長，料想不是他的對手，便膽怯地垂下翅膀，躲一邊去了。

康奈爾從小就喜歡在野外玩，他七歲時就抓過一條蛇，為此受過媽媽的責罵。他一點兒也不怕蛇，而且知道蛇的要害位置在哪里。他憤怒地跳起來咯咯喊叫著，朝蛇猛撲過去。那蛇見狀忙用尾巴來掃他，誰知康奈爾猛啄他的七寸位置，那蛇被啄得血流如注，扭動了幾下身軀，便不能動彈了。

《辰之彼岸》李煙熠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雞們都歡呼起來。“你真棒！”老母雞和紅臉小母雞跑過來贊道，“你是我們雞的驕傲！”

康奈爾歡快地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令雞們感到驚奇，因為沒有哪一只雞能發出這樣類似于人的笑聲。

康奈爾成了雞群中的英雄。但他很快發現了雞的缺陷。有一次他到水邊同鴨子交談，不經意走進水里，差點被水嗆死。

于是，他決定離開雞群，去體驗水中動物的樂趣。

四

康奈爾想要變魚，但是想到魚只能待在水里，不能上岸，便對外星人說，他想變成既能待在水里，又能在岸上玩的動物。結果，他變成了一只蛤蟆。

春天來了，蛤蟆們很快活。他們呱呱地喊叫著，有的在池塘里游，有的在岸上跳來跳去。

“呱，呱，呱！”康奈爾大聲叫著，快活極了。他眼睛里看到的是藍天和白云，還有碧綠的池水，水里有浮萍，還有許多的小蟲子。雖然康奈爾不喜歡吃蟲子，但水里還有小魚和小蝦，勤快一點是可以捕捉到它們的。

“呱，呱，呱！”康奈爾大笑著，他叫得比所有的蛤蟆們都響，的確，他比所有的蛤蟆們都更加開心。

一只還沒有完全脫掉尾巴的小蛤蟆蹦到他身邊問道：“大哥，你干嘛那么開心呀？”

“蛤蟆是世界上最無憂無慮的動物！既可以在水里游，又可以蹦上岸！……更重要的是，可以不用背單詞，沒完沒了地做作業，不用應付考試，不用花費腦筋，選擇考什么學校……”

“呵呵，你說什么？背單詞，寫作業？……”小蛤蟆鼓起了眼睛，他真的不明白背單詞，寫作業，應付考試是怎么回事，因為他的媽媽從未對他提起過這些事。真的，他的媽媽只是提醒他要提防蛇的攻擊。

“大哥，難道你不害怕蛇嗎？”

“蛇有什么可怕！我抓過蛇的！我還吃過蛇呢！”

“啊，你抓過蛇還吃過蛇？”小蛤蟆覺得太不可思議了，忙跑去將這事告訴了媽媽。

他媽媽是一只見過世面的大蛤蟆，瞪著眼睛說：“哪有蛤蟆抓蛇吃蛇的事，你可別聽他胡說！”可是小蛤蟆說，那只蛤蟆大哥不像是在說謊。

于是，大蛤蟆找到康奈爾，問：“你是哪里來的蛤蟆？”

康奈爾說他來自遙遠的地方。大蛤蟆不信，于是康奈爾向她講述了蛤蟆們聞所未聞的事。大蛤蟆將這事告訴了老蛤蟆，老蛤蟆聽說世界上還有比他們居住的池塘大得多的地方，感到不可思議，他一顛一顛地跑去告訴了一只年齡最大的蛤蟆。

這只老蛤蟆堪稱元老，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有多少歲了。他正待在一個陰暗的洞穴里打瞌睡，他閉著眼睛聽完了匯報，突然“呱”的一聲睜開鼓凸的雙眼，說：“世界上有這樣的事？把所有的老蛤蟆們都找來！”

老蛤蟆們都被找來了。康奈爾也被叫到了跟前。

蛤蟆元老說：“遠方來的小子，請你把昨天對小蛤蟆說的話對我們再說一遍！”

康奈爾覺得很可笑，但為了尊重元老，沒有笑出聲來。他向老蛤蟆們描述了他們不知道的外部世界。他說得盡可能簡單，畢竟，向蛤蟆們無論談人類世界的什么事，蛤蟆們恐怕都難以理解。

“你們聽明白了他說什么嗎？”元老問老蛤蟆們。

蛤蟆們交頭接耳了一陣，最后齊聲答道：“我們聽不懂！”

“好了，”蛤蟆元老不再征求意見，他對康奈爾說：“我只問你一句話，你說的那個世界，有我們這個池塘大嗎？”

“比這個池塘大十萬倍都不止喔！”康奈爾大笑著說道。

“這可能嗎？”老蛤蟆們面面相覷。

“胡說八道！”蛤蟆元老見康奈爾還在笑，氣得渾身發抖，“這小子不是說謊就是精神病！給我把他趕出去！”

見蛤蟆當不成了，康奈爾只好又跑去找外星人，請求讓他變成別的動物。

五

后來康奈爾又變成了老鷹、知了、獅子……他甚至連蜈蚣和蒼蠅都變過，這些經歷使他大開眼界，獲得了許多書本上沒有的知識。他覺得應該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訴老師。于是他又請求外星人把他變回人的模樣。

只是，老師會相信他的話嗎？

不管怎樣，康奈爾都要告訴老師，這個世界上有許多東西，書本上都沒有記載，還有一些東西，書本上寫的不對。

有了見識，康奈爾不再害怕，他要在老師面前笑出聲來！

責任編輯：井 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