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尚愉
“喂,小和尚,你叫什么名字?”一個穿著紅衣的小姑娘踢踏著雙腳,一雙淡青色的眼眸微瞇,歪著腦袋看著樹下正在蒲團上打坐的一本正經(jīng)的小和尚。
小和尚清池皺了皺他那好看的眉頭,沒有搭理頭頂上的那個小姑娘。
看見小和尚什么反應也沒有,小姑娘抿了抿嘴,順手從樹上摘了個果子下來,往下一扔。“啪!”果子打到了小和尚的土黃色僧袍上,將柔順的衣袍弄皺了。“你怎么能這樣,不僅影響我打坐,還把我的僧袍弄皺了。”小和尚氣呼呼地向頭頂看去。這一看便呆了,只見眼前的女孩慵懶地坐在樹上,好看的眸子帶著笑,看著呆住了的小和尚。
她不屬于這個靜雅的寺廟,小和尚想,她張揚得像太陽,卻又慵懶得像只小貓咪。“喂,我好心給你果子你生氣也就罷了,還不告訴我你的名字,怎么會有這種人。”她不高興地嘟起嘴。“唉唉,我告訴你還不行嗎?我叫清池。”小和尚連忙說。小姑娘輕聲道:“你可以叫我……森。”
“森?”小和尚輕輕地念叨這個字。這還真像她,擁有著綠葉一般的的眼眸,森林一樣神秘的人。
突然,只聽一片衣袂翻飛的聲音。她跳下來了!小和尚慌了,連忙站起來向她跌落的地方跑去,卻一不小心摔了個狗啃泥,心里懊惱:差一點就接住了。“咔”一聲清脆的樹枝折斷的聲音,一雙精致的有著金絲線的紅鞋映入眼簾,緊接著是一雙好看的白凈的小手。“起來吧!抓住我的手,我拉你。”小和尚瞬間漲紅了臉:“男……男女授受不親,我……我自己起來。”他的慌張換來森的一聲輕笑:“那是你們人類的規(guī)矩,和我有什么關系?”小和尚嚇得不輕:“你……你是妖?還是鬼?”這話換來了森的不滿:“喂,小和尚,我可是靈,別拿妖和鬼那兩個低劣的種族和我相提并論。”
此時的森不知,他是她一生的羈絆,此時的清池也不知,遇見她是他一生最大的幸運,即使這算一場夢。
森發(fā)誓,她絕對沒有見過這么能問的小和尚。她后悔當初多嘴問了句他的名字,但是,木已成舟,世上可沒有什么后悔藥,至少,她沒見過。
當小和尚第十三次跟在森的屁股后面問問題時,森的太陽穴狠狠地跳了兩下,她惡狠狠地轉過身準備痛罵清池,但剛一看到清池那清澈無辜的大眼睛,立馬就心軟了。唉,罷了罷了,誰讓這小和尚長得這么好看,森暗想。
“森,你是什么靈?是那顆果樹的靈嗎?你平常吃什么?你總是穿這一件紅衣服嗎?”小和尚滔滔不絕地問著。半個時辰……一個時辰……終于,森嘆了口氣,轉過身,想摸摸小和尚的腦袋,卻看見小和尚“哇”了一聲就往后面跑,躲到一塊石頭后面,怯怯地問了句:“你吃人嗎?”森扶額,嘴角直抽:“我是靈啊,我吃你干嘛?我吃的是靈氣和普通食物,你那精氣對我沒什么用。”
“哦”小和尚探出頭,“你真不吃人?”“我真不吃啊!要不我第一次見你就把你吃了。”森懷疑小和尚的腦子里是不是一半是水,一半是面粉,搖一搖就成了漿糊。
“喂,小和尚,今天晚上帶你去個地方,但你不能再嘮叨了!”
“什么地……”小和尚習慣性地問了句,卻突然反應過來,懊惱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他那漆黑的眼眸中充滿了一不小心說話的不安與對夜晚的期待,就這么可憐巴巴地看著眼前那名一身紅衣耀眼的精致小姑娘。
“好吧,剛才那就算了。不過,下不為例哦!”清池生怕她反悔,連忙重重地點了點頭。森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那晚上丑時我來叫你。”清池頓時苦了臉,“不是吧,那么早。”
“那你還去不去了?”
“去,肯定去!”
當晚丑時,森悄悄潛入這座朝云寺中僧侶住的地方。但森突然想起,她好像忘記問那小和尚住在哪一塊了,沒辦法,只好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往過查看。還好在翻進第三個房間的窗子后,她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熟悉的身影——是清池。
此時的清池滿頭是汗,臉色蒼白,嘴里呢喃著什么。應該是做噩夢了,森想。
清池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場景:熊熊大火燃燒著整座王府,母親躺在血泊中,父親將他交到一名老仆人手中,平日里透著睿智文雅的眸子,此刻浸滿了悲傷和絕望,用顫抖又堅定的聲音給他說:“記住,你是朱家的子弟,你叫朱耷!”
突然一陣晃動將他從夢中驚醒,映入眼簾是森在月光下顯得有些蒼白的臉。
“啊!”他本能地想尖叫。
“別叫!我是森,到丑時了。”森眼尖,一把捂住清池的嘴,小聲說。說著,便麻利地拉起清池,只聽見一絲細微的鞋子摩擦的聲音,清池和森便已經(jīng)到了窗外。清池本來還有些困,但被院里的涼風吹醒了,揉了揉眼睛,邊打著哈欠邊問森:“現(xiàn)在你能告訴我要去哪了吧?”
“你猜?”森說著說著忍不住捏了捏清池那柔嫩的臉蛋,又忍不住說:“你住的寺廟香火一般,吃的肯定好不到哪去,為什么你的皮膚這么柔嫩,這兒可不像什么休閑娛樂的地方,條件不是特別好,你這是天生麗質還是你原本就是什么富家子弟,被長輩送過來體驗生活來了?”她“咯咯”地笑了,用狡黠的目光打量著小和尚。
小和尚慌了,說話變得結結巴巴的:“是嗎?可……可能我……是天生麗質吧?”
“呦,小家伙害羞了?”森笑著說。“才沒有!再說了,你也不比我大多少。”小和尚不服氣。
“我都500歲的人了,你在我面前還真是個小家伙。好了,不廢話了,再說就跟不上時間了。”說罷,森便一把拉起小和尚,借著旁邊的樹枝躍上空中。
“森!這么高,摔下去會死的啊!”清池低聲地喊道。森沒有搭話,院子中的一棵不知活了多少年的樟樹上較粗的一根枝條突然延伸出十幾米,正巧在森腳下。她輕輕一點,一個利落的后空翻。手里提著的小和尚抗議了,“喂,森!我是人啊!而且我恐高!”
“知道啦!”森應了一句。
朝云寺就建在敬亭山上。森這一翻,就翻出了朝云寺的圍墻,落到一棵松樹的樹枝上。小和尚提著的一顆心還沒放下來,就看到森向前方的虛空跑去,差點魂都嚇飛了。森卻一臉沒事人的樣子,只見四周密密麻麻的樹枝伸展到森的腳下,清池順著這條“路”看過去。“路”的盡頭是一棵巨大無比的樹,這估計是林中最高的一棵樹了,而月亮,好像是從這棵樹的樹冠上長出來的。
不一會兒,森便帶著清池來到了這樹冠之上。森長出一口氣,清池也一屁股坐到樹枝上,開玩笑,讓一個恐高的人三更半夜被帶著在天上跑,能堅持著不昏過去都是好的。
等清池緩過來后,森開口:“好戲開始了!”她一伸手,所有的樹葉都向這邊聚集。一個很精致的白玉瓶子出現(xiàn)在森的手中,她把瓶子輕輕放在灑有月華的樹葉下,月華便像水一樣流進這個瓶子,清池盤坐在森旁邊,看著月亮的光輝一點點落入瓶內,每一滴液體,都是一個小月亮。
漸漸地,有月華的樹葉都被采了個遍。樹葉上原本明亮的月華變得有些暗淡。森手中的月華也裝滿了兩個白玉瓶子。清池此時整個人都是呆愣的,他不敢相信他看到的一切,于是拼命揉了揉眼睛,顯然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森仿佛明白了他心中所想,開口道:“小屁孩,別愣在那兒了,沒什么是不可能的,能力取決一切。”
“能力……”小和尚喃喃道。他想到了父親、母親還有兄弟姐妹們,因為能力不夠,所以才導致悲劇的發(fā)生,但如果自己能力夠了,是不是可以重建大明王朝呢?他不知道,但,他至少要試試。
“讓你三更半夜和我來這兒,也得給你點兒好處。”森說罷,將手中的白玉瓶子扔了一個過來:“喏,試試這新鮮的月牙酒,正好可以讓你這種新人喝,要是太陽酒,喝的你就沒命了。但即使如此,也不可貪杯,每個時辰只能喝一小杯,喝多了,那蘊含的太陰之力你的身體承受不了。”小和尚接住瓶子,打開塞子,聞了聞一股清香而不刺鼻的氣味傳來,他嘗試著小口抿了一下,冰寒之氣從嘴唇一直漫延到全身。瞬間,小和尚的眉毛上就是一層白霜,這時,森打了個響指,立馬一片比別的樹葉要翠綠很多,脈絡十分清晰還帶點玄妙氣息的樹葉就從地底飛出,貼在清池的額頭上,冰寒之氣化解。一股淳厚的酒力在清池身上漫延開來。
“嗝!”小和尚的臉紅撲撲的,打了個酒嗝,搖搖晃晃地朝森走去,提起僧袍,朝森跪下:“我想拜你為師,我想讓我變強!”森沒有正面回答,而是說道:“理由?”小和尚雖然醉了酒,但眼神卻堅定極了,像極了……那個人!森呆住了。小和尚繼續(xù)說道:“我本是明皇室后裔,明朝滅亡后,我流落街頭,被弘德方丈撿到朝云寺。方丈說我在經(jīng)文這方面天賦很高,可再高又有什么用!沒有能力去報這滅族之仇,那經(jīng)文方面的成就再高也形同虛設!我知道朱家子弟中大部分都愧對百姓,但我祖父傳下來的這一支,問心無愧!對于那些該死的族人,滅亡是罪有應得,但有些族人是無辜的!我恨!我恨我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清兵入關,戰(zhàn)火紛飛,百姓苦不堪言呀!若有可能,我一定要親手殺了吳三桂!而在你身上,我看到了報仇的希望!”森將手中的白玉瓶子翻轉過來,瓶底寫著四個字“戈陽王贈”,問道:“小和尚,你與戈陽王什么關系?”
“我是他第七世孫。”清池答道。
“小和尚,你知道嗎?我其實是這座敬亭山的山靈,當然,也是這座森林的掌管者,我與這座山、這片森林同在。當我還很弱小的時候,這里突然闖進一只龍族圣子,他什么都吃,也包括我與這座森林。你那先輩游玩至此,因龍法有言,龍族不得與人類見面,于是我便躲過一劫。他來到林中深處,開始畫畫。天地之靈飛宅心仁厚者不可見,而他看到我了,我也看到他了。我那是還不懂人言,只能讓眾樹一起搖動樹葉以致謝意。他見我這么弱小,便陪我在這山林中守了二十年!二十年中,他無數(shù)次幫我,幫這片天地渡過險境。他是一個奇才!年紀輕輕但畫境已到“圣”的層次。但那一次,他的敵人帶著上古邪劍焚寂來此。我……沒能護住他,他重傷逃走時,送我了兩個白玉瓶子。笑著,卻一臉決然地從山頂上跳了下去。現(xiàn)在看到你我很開心,因為他沒死。”森說到這兒紅了眼眶,灌了一大口酒,接著說:“我不能收你為徒,因為我……對不起你。”
清池上前一步,行大禮,道:“不論你怎么想,我已經(jīng)認定你是我的師傅,而且既然我的先祖與你有緣,就請你收下我,就權當是還了先祖的恩情吧!”
森良久無語,緩聲道:“好!”清池立即行拜師禮,道:“師尊在上,請受徒兒一拜!”森嘆口氣:“既然如此,我就直說,我只能以外物幫你,武功什么的我教不了你,因為我的能力是與生俱來的,我會盡最大的努力幫你。”
“我不后悔。”小和尚答道。
“好,那今天在這樹冠之上,我便給你上第一課。”森鄭重地說。清池點了點頭,盤膝坐下,“今天先給你講一下太陰與太陽。眾所周知,陰極生陽,陽極生陰,這就是為什么許多寶物長在與自身屬性反差極大的地方。在收集太陰之力與太陽之力時,不應在正午時分或午夜時分,而應在正午時分和午夜時分后的一個時辰內,才能收集到最純凈的太陰之力與太陽之力。因為世間萬物都由陰陽組成,所以陰陽是一切事物的本質力量。太陰太陽之力都能強身健體,但太陰之力主要針對人們的速度進行提升,太陽之力主要針對力量進行提升。外界一滴月亮酒或一滴太陽酒能買下一座城池,所以小子,你賺大了。”森瞟了一眼自己的新徒弟,眼角帶笑。
清池似懂非懂,問道:“那師傅怎樣才能完美的結合太陰與太陽?”森輕輕地拍了一下清池的腦袋,笑罵道:“你小子還沒學會爬呢就想跑了?”隨即嚴肅地說:“凡事不可急功近利,如果太過追求實力提升的速度,而忽略本源力量,那就本末倒置,得不償失了。”清池點了點頭。
“這座山林的一切都歸我所管,既然之前有人創(chuàng)造了五禽戲,那就說明任何一種動物都有它自己的優(yōu)勢與特點,而你,也可以利用。五禽戲偏向于強身健體,而我要你做的是從動物的一舉一動中掌握真正的殺招,但不能貪多,選一種動物就可以。你想選擇什么動物?”清池略微思索,回到道:“虎!”森笑道:“小子,眼光不錯。如果你以后有能力建立王朝,你的氣運將會影響整個王朝的氣運。如果你選擇的是蛇、狼等比較陰暗,不走光明正大的攻擊路線,那王朝的氣運也會偏陰暗,那整個王朝就不會存在太久。相反,如果你的功夫走的是陽剛路線,那整個王朝就會擁有一股浩然正氣,這樣的王朝一般都會存在很久。”說完森念了幾句晦暗難懂的話,只聽遠方的山林傳來一聲獸吼。緊接著,大地震動起來,一頭高大的老虎出現(xiàn)在小和尚面前。額頭的“王”字隱隱地閃著金光。森一臉嚴肅地說:“如果你想盡快報仇,我會盡最大的努力。每天早晨到晚上休息,你都會待在寺廟里,多親近那個年紀大的掃地僧,他非常厲害。”森的眼眸劃過少有的嚴肅:“而晚上的四個時辰中,兩個時辰跟我一起打坐修心,兩個時辰中,一個時辰跟著這頭老虎,學習它的狩獵技巧,發(fā)力技巧以及對時機的掌握,另一個時辰用來消化這些知識,實用天地靈物提高身體素質以及我傳授你一些基本的知識。你能做到嗎?”
“能!”清池挺了挺胸膛。
“從明天開始執(zhí)行!”
“是,師傅!”
八年過去了,當年那個稚嫩的孩童已經(jīng)長成了這座朝云寺中實力數(shù)一數(shù)二的年輕一輩。
武僧院,練功廳。“清池師兄好!”“師兄好!”一聲聲來自其他武僧的聲音響起。清池微笑著點點頭,走到自己特定的練武廳,深吸一口氣,身體重心慢慢向下移,直到兩手慢慢碰到地上,突然全身肌肉發(fā)力,前半身猛地舉起,而后半身紋絲不動,前半身在猛地向下?lián)洹!班兀 钡叵碌幕◢弾r出現(xiàn)了細微的凹陷,外邊大練功廳的人聽見已經(jīng)見怪不怪。
清池擦了擦手上的灰塵,灰塵后是一雙滿是老繭的手,上面還有無數(shù)裂痕。“終于練到這一步了!”清池激動。師傅森曾對他說過,什么時候你能用老虎的動作,將花崗巖拍出凹痕,且手不受傷,你就出師了。也就是說,他出師了!看著地上的凹痕,他喜極而泣,終于有了報仇的能力了!一時間激動、恨意、興奮各種情緒充沛著他的心。
每天練武、誦經(jīng)、掃地,和老虎一起搏殺,只能睡一兩個時辰,月月都要忍受太陽、太陰之力練體的痛苦。是什么讓他堅持下去?是信念,是那刻骨銘心的恨意。
興奮之余,清池打起了這些年自己琢磨出來的《虎式九殺》,黑虎掏心、虎爪撲食等招式被他舞的虎虎生風,看起來略顯瘦弱的身板像一張彎弓,每個細胞都在蓄力,然后放出,身上本來不明顯的肌肉,塊塊凸起,整個人粗壯了一圈。如果有人在場,親眼看到這一幕,一定不會相信這個不起眼的少年身體里蘊含了多么可怕的力量。布鞋向后踢,同時以腰為基點,上身猛向后翻轉,兩手向那臆想中的敵人撲去,陣陣可怕的音爆聲響起。遠看,那身著土黃色僧袍的少年如一頭猛虎,身邊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淡淡的虎威,淡黃的,卻蘊含著古老、洪荒的力量。一道和善、蒼老的聲音突然從上方響起:“小子不錯呀,不愧是王室子弟,雖然沒有明黃色的玄龍之力,但也有淡黃的蒼蟒之力,等等,嗯?白虎之力?雖不算天之力,但也算地之力中最頂尖的四圣之力,我的選擇沒有錯。”
清池一邊迅速調整好動作,一邊向上方看去。一個須發(fā)皆白身著最高級的紅色袈裟的老僧盤坐在房梁上,笑瞇瞇看著清池。他是誰?為什么在這里?清池心中有諸多疑問,但他沒有開口詢問,而是緊盯著老者,防備著他的下一步動作。
“小子,你天天都能看見我,難道你不記得了?”老者剛剛的慈祥模樣不見了,怪叫了一聲,緊接著手上泛起淡淡的青白光芒。清池慢慢向后退去,但卻突然碰到了一堵墻,向后一看,什么都沒有,在向四周望去,一切都帶著青白色。這是……屏障!八年中,他經(jīng)常去藏經(jīng)閣,而現(xiàn)在他所看到的,就是書中記載的天地之力形成的屏障。清池心中的絕望慢慢地堆積,出不去了。他要死在這里嗎?老者將手掌緩緩舉起。清池閉上了眼睛,算了,死好看點就行。等了很久,沒有痛感傳來,他疑惑地張開眼,只見眼前的老者將手掌放在臉上,臉上的肌肉一陣蠕動,一張熟悉的臉出現(xiàn)在清池的面前——是門前的那個掃地僧!清池大腦一片空白,嘴巴微張,驚叫:“你,你是那個掃地僧?那個老伯不是個聾子嗎?”老者的嘴角抽了抽“你看我像嗎?”“不像,但你為什么穿著這方丈的袈裟?老伯,趕緊脫了,別被人看見你就慘了。”清池回過神來,連忙提醒。老伯哈哈大笑,裝模作樣的捋了捋那并不存在的胡須道:“小子,我可是你口中那弘德方丈的師傅,如何,能否配得上這身袈裟?你當年還是我讓弘德將你從街頭帶回來的,不然你早都餓死了。”清池聽了掃地僧的一席話,嚴肅地說:“前輩,話不能亂說,我們方丈當年被皇……大明皇帝來寺廟祭拜時,夸贊方丈武功天賦極高,世間沒有幾人能夠教導他,前輩,你扯謊也應該扯得真實點,你說你是方丈的師傅,反正我是不信,你怕是還不夠格。”老僧氣得跳腳:“我怎么就不夠格了,我當年可是大……哎算了,好漢不提當年勇。”清池轉過身去,沒有搭理他。掃地僧看到清池的反應,趕忙一個閃身來到清池的身前道:“你不是想報仇嗎?我可以幫你啊!”清池猛地轉過身:“你到底是誰?”原本放松下來的神色立即警惕起來,眼神凌厲如刀,身體重心下移,整個人處于面對危險時的進攻狀態(tài)。我屬于皇室后裔的身份鮮為人知,這個掃地僧,他到底是誰?老者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笑笑道:“不要多想,你有那天地之靈做師傅,而我也可以做你的師傅。我知道你的身世,只要你愿意,我當你的師傅,不但會替你保密,我還會保護你的安全。”清池在聽到老者竟然知道自己有師傅時,心頭狂跳。怎么辦?怎么辦?清池在內心大喊。
八年的平靜,被突然闖入的掃地僧打破了。
“從今天開始,清池已經(jīng)死了,留下來的是朱耷,是暗中等待機會的真龍?zhí)印!鼻宄兀唬燹俏⑽堁郏豢吹窖矍澳且荒ò迭S。漸漸地眼前開始清晰,換了一身暗黃僧袍的掃地僧正笑瞇瞇地看著躺在石床上的朱耷,一言不發(fā)。
“你……”發(fā)現(xiàn)自己叫錯后,朱耷連忙改口:“師傅,我們在哪?”
掃地僧滿臉堆笑:“好徒弟,這是半山腰的一處山洞,是山中僧人專門為他們主持的師傅修建的石洞,這一段時間你會在這里,我會讓你變得更強!”朱耷沒有回答,他不知道前途會怎樣,會成功復仇,還是會默默無聞地死去。他呆呆地坐在床上,看著外面重重疊疊的山巒,一滴淚從眼眶滑落。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看到朱耷這模樣,掃地僧嘆了口氣,將手上的熱粥放在旁邊的空地上,向外走去,走到洞口時,掃地僧回過頭來,緩緩道:“你是我選定的人,你可以傷心,但你要記住你活下來是為了什么,話不多說,半個時辰后,我在崖頂?shù)饶恪!闭f完,便運氣玄武之力,縱身一躍,便離開了石洞。
聽到掃地僧的話后,少年小聲的啜泣聲突然消失了,他身上的那件僧袍被從崖洞口的風吹得獵獵作響。少年的眼前浮現(xiàn)了父親、母親的身影,他看到父親手把手地教他寫字,看到母親為他熬制的湯藥,可是,他們都不在了。他們的靈魂在游蕩會冷嗎?會孤單嗎?會餓嗎?少年的眼中寫滿憂慮,看著洞外的云海,他多想跳下去,陪陪父母的靈魂,任何人都不知道,少年的這些年是怎么過來的,每晚都做著同樣的夢,日益增長的悔恨與愧疚如洪水一般快要淹沒這個少年。但正因如此,他才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即便身不由己,命不由己。
他起身端起粥,臉上的淚珠與碗中稀少的米粥夾雜在一起,混著幾顆沒有淘干凈的礙牙的石子,被一起咽下。喝完最后一滴后,朱耷理了理身上的僧袍,向洞口外面上方的崖壁看去。崖壁上什么樹都沒有,光滑的巖石縫中長著幾棵小草,朱耷感到陣陣的頭昏與心悸。他強壓下恐懼的感覺,向上抓去,整個身體向外一蕩,便如壁虎一般緊緊地靠在崖壁上。他向上望去,山頂像凸出來的一個小點,半個時辰顯然是不夠的。朱耷知道,之前掃地僧關注他是因為自己的潛力與勤奮程度,而這次,考驗的是自己的能力。能力如果不達標準,就不值得師傅多花時間去教導自己。朱耷猛地想起幾年前,森告訴自己,掃地僧非常厲害,要多與他親近。他的眸子暗了幾分,可能以后再也見不到她了。腳下猛一滑,他嚇出一身汗,巖石被抓得更緊了。
“呼!”朱耷強迫自己的拋卻雜念,此次,勝則涅槃重生,敗則死無全尸。他拼命回想自己凝出蒼蟒之力的感覺。漸漸的,一點點寸芒在他手背上凝聚,赫然成了一雙虎爪。朱耷的眼中閃著幾絲瘋狂,雙腳出現(xiàn)了一雙鷹爪,背后隱隱凝成了一雙鶴翅。“啊!”他低吼一聲,拼盡全身向崖頂方向跑著。巖石比他想象地要硬,一邊跑,一邊還要凝聚心神維持著四肢與背部的蒼蟒之力,他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但只能咬著牙,硬著頭皮向前沖。近了近了,崖頂?shù)妮喞兊们逦饋怼OM谛念^漫延開來。
九尺,八尺,七尺……近了!朱耷的眼中卻越來越嚴肅。崖頂是向下勾一點弧度的,只靠跑根本上不去,只有另辟蹊徑!朱耷最后盡力一躍,在空中來了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落到離身后萬丈懸崖只有三尺的地方!好險,朱耷心中嘆道。他向前看去,一個老人正笑瞇瞇地看著他。隨后,一抹笑容在朱耷的臉上綻開:“看,師傅,我成功了。”隨即感到陣陣眼前發(fā)黑,便昏了過去。老人一個閃身,縱身接住了昏過去的朱耷,眼底是心疼和無奈:“徒兒,我也不想這么做,但我必須這樣。”說完,背起朱耷,慢慢向朝云寺的方向走去。
已是黃昏。
朱耷從昏睡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正躺在原本自己的僧房內,床頭放著一碗水,他拿起水,一飲而盡。正要回想自己經(jīng)歷了什么,便頭疼俱裂,只依稀記得自己脫力了。
窗外有一襲琴音傳來。朱耷穿著白色的里衣,向外走去。寺中最高的一處亭臺上,一個熟悉的背影正端坐在那里拂琴,好像在靜等著誰的到來。朱耷揉了揉酸痛的腿,一步一步,慢慢地向亭臺走去。
一串凌亂的腳步,從僧房一直延伸到亭臺。朱耷正站在亭前,渾身都有著因為疼痛而流下的汗水。“師傅,我通過考核了嗎?”朱耷輕聲問道。那身影轉過來,吐出兩個在朱耷而言宛如天籟的字:“過了。”朱耷驚喜的雙眼對上了掃地僧含笑的眼。“現(xiàn)在坐下,由我來考驗你的天心。”掃地僧將一個木方凳推到朱耷面前。
“你的答案不要說出,用蒼蟒之力在天空中凝聚出來。”
“嗯!”
“第一問,圣人有訓:盡人事,聽天命。你意下如何!”掃地僧在弦上的手重重落下,第一音響。
“弟子才學薄淺,斗膽反駁。古人有言:人定勝天!”
朱耷雙眼目光宛如實質,全身的蒼蟒之力溢出,在空中形成了幾乎凝實的幾行大字。
“第二問,汝為何人!何故習武?”琴音越發(fā)激烈,越來越像劍戟之聲。
“我為明朝貴胄,背負國破家亡之仇,若不習武,大仇如何得報!古人有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朱耷面色潮紅,凝字速度慢了些許,但仍堅厚如初。
“第三問,何為道?何為汝道?”
“道即本心,本心所想即為道,我的道即為不負,不負本心,不負其他人。”一絲鮮血從他的嘴角流下,眼前那個須發(fā)皆白的背影變得模糊。那個身影,太像父親了。朱耷忍不住張口:“父王……”隨即終于撐不住了,搖搖欲墜,嘴角的血緩緩流下,在里衣上形成了一朵妖艷的血花。
掃地僧起身,用手將朱耷眼前的陽光蓋住。隨即背起“走吧!”師徒二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消失在寺廟那重重走廊的深處。
“時候該到了,開始吧!”掃地僧將手中的一枚棋子向亭臺扔去,棋子劃出優(yōu)美的弧度,滾落到亭臺一側閑置的棋盤上,黑白子重新打亂,等待下一場棋局的開始。
幽暗的石室中,掃地僧將朱耷靠墻坐下,獨自走到石室中央的蒲團前,下跪,前方是一列牌位,石室中有著淡淡熏香的味道。掃地僧為牌位上了三炷香,行了大禮。起身后,他眼眶通紅地看著那些牌位,啞聲喃喃道:“皇兄,快了,快了!祖父、太爺爺,你們的天下,我會給你們奪回來,朱家的天下永遠是朱家的。”掃地僧突然想起了什么,雙手在臉上點了幾處穴,頓時,肌肉一陣蠕動,一張與朱耷有四分相似的臉出現(xiàn)了。“還是這樣好,在這里,我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也才敢做回真正的自己。”說完便隨手拿起蒲團邊的一杯酒,向嘴里灌去,酒杯中映出來的是一張酷似朱耷的年輕面龐,但沒來由的有一種蒼老頹廢之感。
“我可以為了朱家江山,不顧一切,傾盡所有,什么仁義道德,狗屁!我要的,永遠都只是腳下這塊應屬于我的土地。”
自己什么時候變得這么虛弱了?八年的時間,難道自己還是以前那個弱小的小皇族嗎?朱耷的意識漸漸恢復過來,隨之涌上心頭的,是滿滿的失望與孤寂。他下意識地向懷中那塊上好的冰種翡翠摸去,指尖一點點地滑過上面的“朱”字,心頭漸漸安定。只要我活著,就有報滅族之仇的機會,我有的是時間,我等得起。
視線變得凝實起來,光明與黑暗在這個并不寬廣的石室里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幾根帶光的蠟燭倔強地燃燒著,但黑暗卻一點點蠶食著那僅存的一塊光明。朱耷忽然覺得,那幾根蠟燭很像自己。他慢慢地從暗中的墻邊走到那光與暗的交界處。火光在朱耷的臉上跳動著,朱耷覺得自己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他了。
“愣著干什么,過來!”掃地僧的話在前方響起。朱耷猶豫了一會兒,將腳邁入光中,與黑暗越來越遠。朱耷在掃地僧旁邊的地面上坐下。掃地僧淡淡的話傳到朱耷耳里:“如果你就此就感到沮喪,那你也不必復仇了,沒有一顆強大的心,怎么能成為強者。王公貴族子弟們的天心試練多為四十九問、六十四問、八十一問,這是資質中下乘者能承受的,少數(shù)為三十六問、二十五問等中上階級,極少數(shù)為十六問、九問,這以為上上之質。問的次數(shù)越少,精神與天力承受的痛苦也就越深。以往天心試練失敗者,無不變?yōu)闊o志無由好吃懶做、無惡不作之輩,這是失敗的后果。而我對你進行的,乃是殘缺的圣道試練,就算殘缺,威力仍不容小看,你,很不錯!”掃地僧轉過身來,眉眼帶笑,看著朱耷,那張臉又恢復到點穴之前那幅其貌不揚的模樣。“給,吃了。”蒼老的手心躺著一枚土褐色丹藥,帶著一點微不可察的白色。朱耷本能地想拒絕,但想復仇的心蓋住了一切,他還是接過,一吞而下。
“該走了,我在你復仇前期能給你的外力幫助,只有這些了,現(xiàn)在一切又要靠你自己了。”掃地僧起身,理了理僧袍,向朱耷招了招手,與朱耷一起向上方走去。
刺眼的陽光照到朱耷身上,朱耷忍不住用雙手擋了擋,掃地僧轉過身,笑著說:“一會兒你就習慣,不要擔心,恢復后,你先去你的僧房中歇一日,明早再做打算。”朱耷應了聲,向身后看去,黑黝黝的階梯深不見底,像巨獸的嘴巴,不禁打了個寒噤。
算了,走吧,朱耷將那種陰森的感覺拋于腦后,大步向自己的僧房走去。掃地僧站在階梯的入口處,看著那個身影一點點遠去,嘴角勾起一抹苦笑。阿耷,不要怪我,這是每一個朱家子弟的命,我們都身不由己,我不想讓你跟我一樣失去所有,但是,千不該萬不該你姓“朱”。不要怪我。
熟悉的擺放,熟悉的味道,但好像恍如隔世。
朱耷快步走上前,熟悉地摸到了床底的那個暗格。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出,一片泛著瑩瑩綠光的樹葉被翻找出來。還好,這片樹葉沒丟,朱耷暗想。“唧!”一聲輕不可察的聲音,從朱耷吹的綠葉中飄出來,落到森的耳里。咦!他出現(xiàn)了!樹上那個慵懶地躺在那里數(shù)樹葉的身影消失在密林中。
正午的陽光透過窗欞灑到哪灰褐色的僧房地面上,朱耷拿著那片葉子緊張地站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兩天都沒有聯(lián)系森了,她會來嗎?“小和尚,你這幾天跑哪去了,找你也找不到,害得我擔心,如今這皮肉沒有損失一毫,我也就放心了。”森那熟悉的聲音傳到朱耷耳里,聲音不大,對朱耷而言卻宛如驚雷一般在耳邊炸開。一瞬間千言萬語噎在心頭,朱耷動了動嘴唇,卻只說出一句話:“放心吧,我沒事,我可是要與大清十二旗對抗的人,怎么能這么就出事了呢?師傅多慮了。”少年那堅毅的臉在看到森時,那沉穩(wěn)不見了,多了絲少年該有的調皮與靈動,沒有了那與年齡不相符的成熟與穩(wěn)重。“接住!”兩個白玉瓶子朝朱耷飛過來,朱耷向后一仰,正好接住從頭頂上方飛過的白玉瓶子。咦?你什么時候力量變得這么凝實了,而且出手沒有了之前華而不實的感覺,而是有了一絲厚重之感。小和尚,你得告訴我,這兩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森的聲音響起。少年的臉上多了一絲惶恐,他拿著瓶子站在那里,手腳緊張地不知道應該放在哪里。“我,我通過了掃地僧的考驗,成了他的弟子,而他,成了我的師傅。”森一怔,聽到朱耷小聲的回答后,她感到鼻子酸酸的,森拼命壓住想哭的沖動。“恭喜你,離你的夢想又近了一步。”森的聲音有些顫抖,她還有一句話沒有說:你是拋棄了我這個師傅嗎?
“我……你永遠是我的師傅,而他只是我的師傅,不一樣……”聽著小和尚慌亂的解釋,森笑了笑,眼底滿是悲傷,“辭安。”森吐出二字。朱耷沒有聽明白,正想問,就聽到森又說了句:“掃地僧的法號是辭安,以后不要稱他為掃地僧了,要叫師傅。”
“我……”小和尚張了張嘴,不知道怎樣解釋。“把手伸出來。”森的話疲憊無力。朱耷乖乖地伸出手。森將手指搭在朱耷的脈搏上。“你的血液中蘊含著一種屬于天地的強大力量,超出了‘界,你的未來禍福相依,你前方的路布滿黑霧,你的命運已經(jīng)變了。”“不對,”,森秀眉微皺,“你的血里還有一種不知名的東西,有陰邪之感,對你不利。”森還有一句話堵在嘴邊:掃地僧雖說是你師傅,但還要小心行事。“你以后小心點,命格之事,我一介小小的靈幫不了你,最好凡事順其自然。”清池正想答應,一聲略顯不快的聲音隨著推門聲響起。辭安銳利的眼眸掃了過來。“這是我的徒兒,輪不到你管。”“他也是我的徒弟。”森毫不示弱,一躍,便盤坐在房梁之上,手上變戲法般地拿出一壇月牙酒,往嘴里灌去,“爽!”森舔了舔嘴角,俯身看向掃地僧。“你很強,但我不懼。我的弟子永遠是我的弟子,比起讓人看不透的你,我對他才更好。”掃地僧眼睛微瞇。“施主,聰明不是件好事,知道太多不好。”“那好,咱打開天窗說亮話。”森一邊說,一邊隨手給朱耷下了個禁制。朱耷只感覺眼前一片混沌襲來,便什么也感覺不到了。“我且問你,你明知無論用任何手段去快速獲得力量,都會違背自然法則的時候,因果法則會使他萬劫不復!你不要給我說什么你不知道,修煉到你這種境界,因果報應便會前來。如果你還認他這個徒弟,那么停手吧!”面對森的厲聲指責,掃地僧看了眼朱耷,眼底的冰寒漸漸消失,喃喃道:“時間真的不多了,如果我不這樣做,一旦清王朝的皇運成形,朱耷的愿望根本無法實現(xiàn),你也知道,他為那個愿望付出了多少。”“僅僅是因為一個王朝國家的歸屬,你就要犧牲一個徒弟?他現(xiàn)在也只是一個被仇恨蒙蔽了雙眼的人。因果纏身的后果你難道沒有經(jīng)歷過嗎?”辭安苦澀一笑,將自身的力注入身體的每一處穴竅中,只見無數(shù)根清晰的紅線浮現(xiàn),上面繞著兩圈黑色的禁制,黑色禁制連著套在他脖子上勒著的最粗的一根紅線。“你看到了嗎?我已是一個將死之人,那讓這些紅線牽著的因果再多一點,又如何呢?”他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指了指那圈最粗的紅線。“這個因果無解,我逆天命,想使王朝重回朱家手中,但清王朝的氣運越來越盛,逆天命的后果也日益嚴重,這根因果線已被這些禁制限住力量,我只能延緩,不能改變,我只有三年的時間了。”邊說,辭安手中有青白的線芒一閃而過,這個細微的動作并沒有被森察覺,森張了張嘴,長嘆一口氣:“你有你的道理,我有我的立場,希望你能記得,他也只是個孩子。”
“我會的。”全身繞著紅線的辭安笑得有些詭異。森心生不安,卻不知這種不安從何而來。
辭安的手中突然出現(xiàn)一面精致的手鼓,精美而又危險。手鼓被辭安極速晃動,上面系著的一圈鈴鐺互相碰撞,卻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你在做什么?”森警惕地問道。換來的是辭安的笑而不答與越來越急的碰撞。只聽“啵”的一聲,朱耷周圍縈繞的那圈禁制消失了,朱耷模糊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感官逐漸恢復。他茫然地看向森與掃地僧,張口想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腦海中的靈魂深處猛地傳來一聲又一聲急促而尖銳的鼓聲。朱耷的眼神逐漸渙散。青白色的絲線從他的眉心擴散到四肢,他全身都顫抖著,好像在抵抗著什么。森睚眥俱裂,一枚青葉飄到辭安眼前,樹葉雖小,卻仿佛有千鈞之力,將周圍的空氣都壓得發(fā)出了音爆之聲。樹葉飄在辭安的喉前,卻并不繼續(xù)向前。森寒聲道:“我錯了,我就不該勸你不要對小清池太過嚴苛,你與他、他的父親雖同姓朱,但你與他們完全是兩類人。”說完,他深吸一口氣:“一開始,就算重傷,我也應該殺了你。”“作為一個靈,你還是太善良了呀,三秒前,你能輕松地殺死我,但現(xiàn)在,你自己已經(jīng)自身難保了。”辭安輕笑道。“你比她差遠了。”辭安的眼神有些縹緲,但立刻回到原來毫無波瀾的狀態(tài)。森并不搭話,眼神一瞬間變得狠厲起來,她伸出手指,向前按去,說著緩慢,但瞬間抵上青葉底部,正要往前推時,朱耷動了。他的身形所到之處掠起一段殘影,眨眼間便掠過青葉旁。青葉刺傷了他細嫩的脖頸,但他毫無察覺,仿佛是個木偶人一般。“好好享受你與你弟子之間最后的時光吧!”辭安大笑著,雙腿一陣虛幻地閃動,轉眼間便到了門口。“別走!”森指間青綠色光芒一閃,一條由樹枝編成的繩子,帶著頂部一個細小的倒刺朝辭安飛去,辭安側身的瞬間,指尖青芒一閃,朱耷好像被拉扯一般,斜著身子向那飛來的繩子撞去。“你!”森氣極,她哪忍心傷害自己看著長大的弟子?半空中的繩子頓了頓,一陣顫動后,繩子便四分五裂,一些有些干枯的樹葉,紛紛揚揚地灑在地上。“我沒興趣為了一個將死之人動用靈力,來耗損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時間。”辭安不屑地笑笑。“卑鄙無恥!”森從牙縫擠出這么幾個字。突然,森回想起剛才辭安手指上的青芒,一個可怕的猜想漸漸成形:“三國時期已失傳的傀儡術!”猜對了!可惜沒有獎勵。哦,說了這么多,好戲應該開始了!”朱耷無神的目光逐漸變得凝時,他看到了以戰(zhàn)斗姿勢出現(xiàn)在面前的森,以及站在門口笑地詭異的辭安,剛想問剛才發(fā)生了什么,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說不出話,身體還不受控制地向森出拳。他拼命地想收回自己的拳頭,卻無濟于事。森看著朱耷,笑的苦澀,她的食指向自己的眉心點去,淡淡的綠光像水波一樣散開。頓時,周圍的一切都變慢了,森暗暗嘆息,還是要用這招嗎?食指從眉心抽出一個與森長得一模一樣的淡綠色的小人,正要向前推去,卻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朱耷的眼中已含滿淚水,那目光分明透出一種對森的關心與對此時情形的無力。森看到那熟悉的眼神,不禁怔住了,手上動作微微停頓。但朱耷此時被賦予的一部分來自辭安的力量是何等的強大,只是這一瞬,便足以讓他打破禁制,猝不及防間,森只能用手背去格擋,卻因害怕傷到朱耷,所以強行收回這一招。“嘭”,森被拳頭撞到墻角,面色痛苦。內傷加外傷,森的嘴角溢出鮮血,手臂無力地垂下,但她沒有立即檢查自己的傷,而是看向朱耷,看他有沒有受傷。
一滴滾燙的熱淚從眼眶流下,朱耷多想跑到森面前,跪下,為她請最好的醫(yī)師,用最好的藥,可是,身不由己,身不由己啊!森抬起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指著辭安,想告訴朱耷,他很危險,快走,她的嘴唇動了動,一絲鮮血又溢出,吐出微不可察的幾個字:“走,走得越遠越好!”但她忘記了,中傀儡術的人聽不到,也控制不了自己,更不能說話,她只能看著朱耷僵直在原地,眼底溢出的哀傷打濕了衣衫。
斷魂擊的反噬真大,森暗想。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森艱難地抬起頭看向那個站在門口的冷漠男子。她想開口對辭安說:“朱耷也算是你的弟子,我活不了了,希望你能念著師徒舊情,好好照顧他。”但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森那雙綠色的雙眼眸看向辭安,眼底滿是哀求。辭安慢慢走上前來:“放心吧,他也算我的族人,也是大明王朝崛起的最后希望,你放心地去吧!”一聲悠長的嘆息從辭安喉間發(fā)出。他看著森的身形逐漸虛幻,我本不想殺你,但不能讓你阻礙了朱耷的復仇之路,他是明王朝復興的最后希望。
身后的朱耷看著森身型的一點點消失,雙眼顯現(xiàn)的是一抹撕心裂肺的絕望。他拼命地想喚醒自己體內的力量。“蒼蟒之力。白虎之力,給我出來一個啊!”朱耷在腦海里怒吼。辭安仿佛差覺到了朱大耷的動作,轉身向右看去,正要舉起手加固對朱耷的禁錮之力,但轉念一想,這孩子唯一一個從小伴到大的師傅就這么去了,阿耷也僅僅是個孩子,就讓他任性一會兒吧。“罷了,罷了,能不能沖破看你能力了,心魔總是要去面對的。”辭安的背影消失在小院的門口。
“嗤嗤!”經(jīng)脈被撕裂的聲音不斷響起,朱耷的雙眼充血,拼命想擺脫禁制。漸漸的,一絲微不可察的淡黃色光芒從少年的指間一閃而過。動了!朱耷的身形一寸一寸地向前挪去,他的臉漲得通紅,但眼神卻一如既往的堅定,只聽滋啦一聲,四肢、琵琶骨,經(jīng)脈上的青芒全被淡黃色的光芒所切斷。他自由了!剛才的戰(zhàn)斗沒有給他帶來很大的傷害,反而是這簡簡單單的禁制,卻讓他成為一個血人。
森的光芒已經(jīng)虛幻地快要消失,她痛惜地看著那個血人,想說什么,卻終究沒說出來。朱耷上前一步,撲通一聲跪下,便磕了三個響頭,起身時早已淚流滿面。“對不起,徒兒讓師傅受苦了。”朱耷哽咽了,即使他這八年的成長有多迅速,但師恩難忘。他不會忘記每天耗費心力為他釀制月亮酒、太陽酒的那個身影,忘不了那個一面嫌棄他傻一面細心教他的身影,更忘不了一次那頭靈虎不小心傷到他時那個把靈虎揍得滿地找牙的身影。“啊!”一聲長嘯,道出他心中多少憤恨、絕望、不甘。森的身影化作最后的一點綠芒,融入朱耷的身體中。
森仿佛做了一個很長的夢,長到感覺忘了一些很重要的東西。她微微張開眼,眼前的景物是那么熟悉,她看到了窗外熟悉的大樟樹,看到了地上破碎的,裝著月亮酒、太陽酒的兩個白玉瓶子,當然,她也看到了跪在地上痛哭的朱耷,我不是死了嗎?她想。但她來不及思索這個問題。“你怎么還在哭啊!我又沒死,趕緊起來。”森一邊數(shù)落朱耷,一邊準備扶他起來。但手指剛碰到朱耷就穿透過去了。森看了看自己的手,嘴角勾起,但卻掩不住眼底的憂傷。“我終究……還是死了嗎?”她喃喃道。旁邊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你傻不傻,干嘛最后要把那招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斷魂擊扯回來,現(xiàn)在倒好,成魂了吧。”一位面容俊秀、皮膚蒼白,一身白衣的男子靠在森背后的那面墻上。“你是……阿白?”森揉了揉眼睛,仔細確認了一下,才認出,這不是在閻王府當差的白無常嗎?“……能不能不叫我阿白,聽起來像是狗名字。”“阿白多好聽,不改。對了,牛頭馬面那倆呢?怎么今天是你當差?”“如果讓那倆蠢蛋來接你,我覺得燭龍大人會砍死我。”燭龍?森塵封的記憶漸漸復蘇,自己原來是章尾山燭龍一脈的接班人。“你要我怎么說你好?放著接班人的位置不當,非要到人間去進行千年歷練,歷練著歷練著眼看時間都過半了,結果因為一時心軟就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了。從神到靈,如果一千年熬過去直接是神靈,比神還要高一層,這下好,從靈到魂,還要去經(jīng)歷一次痛苦的塑造神體。真搞不明白,那小子一個凡人的力量又撼動不了一個王朝的氣運,即使那個王朝的氣運還未成形。與其讓他充滿希望地等到絕望的那一瞬,不如先讓他絕望,再讓她清醒。你……唉。”白無常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阿白,你不明白,我欠他一條命,得還。他是我神、靈兩世加起來的唯一一個弟子,我,下不去手。”森看向朱耷的目光充滿疼愛,她轉身,對白無常說:“阿白,希望對于他很重要,如果沒有希望,那么對他而言,活著就沒有意義,我還了他的一半人情,剩下的人情,我想讓他活下去,活成他渴望的模樣。你們閻王府的規(guī)矩我懂,能不能讓我去他的夢中,告訴他一些他必須知道的事,就破一次例行嗎?最后一次。”白無常張了張嘴,哀號道:“姑奶奶啊!你是新生魂,要通靈(指到夢中與活人交談)的話你的魂力就所剩無幾了,飄走了丟了怎么辦,我會被燭龍大人剝皮抽筋的。”他看到了森眼底的哀求:“罷了,反正我又死不了,我先把這小子弄昏,然后帶你通靈,你得快點,現(xiàn)在估計閻王府與燭龍大人那兒已經(jīng)得到你要回來的消息了。”“多謝。”森朝白無常深深鞠了一躬,不管自己現(xiàn)在、過去、將來是什么身份,朱耷永遠是她唯一的弟子。
朱耷像一個木頭人一樣,跪在那里,臉上有兩道清晰的淚痕。即使眼眶里含滿淚水,他也倔強地不讓一滴眼淚流下,他記得她說過,她不喜歡他哭。
“喂,小子,別愣了,你師父又沒有真的離開。”一襲白衣加身的邪魅男子出現(xiàn)在朱耷的身旁。“你說什么?師父她沒死?那她現(xiàn)在怎么樣!”朱耷的眼睛瞪得老大,急切地抓住男子的胳膊,甚至急得連下意識的防備都沒有。“嘶,小子,你抓得太緊了。”男子的胳膊上被握出了紅印,疼得他倒抽了口氣。“對,對不起。”少年的臉漲得通紅。“罷了,你現(xiàn)在什么都不要問,時間不多了,天機不可泄露,一會兒不管你經(jīng)歷什么,都不要害怕,末了,你會得到所有你想要的答案。
朱耷正要開口,卻只感到一陣昏天暗地,看著昏倒在地的朱耷,白無常轉過身來對森的魂說:“他那兒已準備妥當了,輪到我們了。”森點了點頭,閉上眼睛:“來吧。”白無常站到二人中間,一只手托住森的額頭,一只手抵住朱耷的額頭,再緩緩將兩只手并到一起,用牙咬破兩手中指的指尖,在空中同時用雙手畫了煩瑣復雜的相同紋路。“以吾之血,結汝之緣,九天玄靈陣,啟!”只見森的魂形竟順著白無常鮮血的紋路流進朱耷的眉心。“接下來的事我就管不了了,把握好機會。”白無常輕聲道。
朱耷仿佛來到了一個全是黑暗,沒有一點光的地方。他慌了,雙手摸索著向前走了幾步,摸到了一面光滑的墻壁,它又向后、向左、向右各自摸索一番,都是相同的結果,熟悉的絕望與無力感陣陣襲來。他慢慢靠墻坐下來,強迫自己要冷靜下來。一道溫順的女聲響起:“這里是被神遺忘的一塊地方,在這里,人與魂沒有太大的隔閡。我們又見面了,親愛的徒弟。”朱耷瞪大眼睛,想找到一絲別的生物存在的痕跡。漸漸的,這片空間里出現(xiàn)了零星的細碎綠光,這些綠光拼成了朱耷熟悉的那個身行——森。“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迷茫、很恐懼,甚至可以說絕望。放心吧,你會出去的,你命不該絕。”“那你呢?”朱耷不希望又一次看到她死在自己面前,即使不在自己手下。看著朱耷透出幾絲急切的面孔,森失笑:“我當然去我該去的地方,做我該做的事啊。接下來我們可以相處的時間不多,我不知道還會有多久,是兩炷香、一炷香,還是半炷香,所以,你只要聽我說就好,也許,這是我們的最后一次相見了。”森說罷頓了頓,憐愛地看了看朱耷,好像要把他的模樣刻到記憶中去。“聽著,因為世界規(guī)則的約束,我不能說太多,一切就靠你的理解了,神道,人道間,畜生道,惡鬼道等六道是這世界的主要構成,這也就是所謂“六道輪回”的由來。沒有一個靈魂會真正意義上的死去,所謂的死只不過換了一種存在的方式。像我只不過從靈變成了魂而已。你身上被下的、能與傀儡術相呼應的,是一種蠱,這種蠱倒沒壞處,只是讓你的經(jīng)脈更敏感,更容易接受外界的力量。世界萬物皆有道,只要你掌握了一種,以此道來參悟天道,你或許就能達成自己的目標。辭安不是惡人,雖然他會幫你達成目標,但是他不會太在意你的感受,他只是一個想守護……那件事,卻沒有相應的地位與權力罷了,他只是想只是想在你復辟后了解心結的可憐人罷了。你,不要恨他,不要怨他,如果你像我一樣,最終了解他的過去,你也會和我做出一樣的選擇:原諒他。這么多年過去了,我雖說是你的師父,卻也沒有手把手教你怎樣習武、怎樣搏殺,我不能和你有太多羈絆,那樣會沾上不少的天地法則。我不怕、不懼那東西,但我也有我的責任、我的使命,你也一樣。不要怪我沒教給你什么,每個魂在世,都有自己身不由己的時候。你,終是要長大,終是要一個人面對風浪。”森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她的淚也與她的話一起流出。經(jīng)年一別,不知何時才能相遇。“師傅,不哭。你不是說過嗎?你討厭別人哭。”朱耷認真地抬起手,像擦拭森眼角的淚珠,但他忘了,他與她,已經(jīng)不屬于同一道了。這傻小子,真的長大了呀!森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當年一臉認真的小屁孩鬧著要跟他學武的場面。真好。森猛地吸了吸鼻子。“這枚綠葉贈你,我在神界等你。”森從眉心分出一縷綠光正好打到朱耷的額間,一枚青葉悄然浮現(xiàn)。
朱耷正要開口答謝,一陣巨大的撕扯力從腳底傳來。看來時間到了啊。森輕嘆。“你要記住:青葉未枯,我亦未滅。青葉還有暫停時間的效果,但只能用一次。那么,再見。”再也不見。他們彼此看著對方遠去,此生可能再無半點交集。
“好了,該說的說完了?真是的,一點兒都不愛惜自己。”身邊的白無常邊走邊數(shù)落森,森回頭望了一眼敬亭山上那個小院,苦澀一笑,再見了,親愛的小和尚,今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一定要保重,不要給你這個燭龍一族傳承者的師父丟臉。
朱耷慢慢地坐起來,手碰到了冰冷的墻壁,回想起剛才自己似夢非夢的經(jīng)歷。“師父,你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嗎?”沒有回答。“真的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可以繼續(xù)哭了嗎?”少年將頭埋進臂彎,一個人哽咽。并不寬闊的房間里,回蕩著朱耷壓抑的哭聲。午后的陽光應是溫和的,當太陽被云遮住時,風吹到身上不是舒爽,而是刺骨的寒意。朱耷從房間房門旁的水缸中舀了一瓢水,水中映著的自己雙眼哭得紅腫,額間有一枚若隱若現(xiàn)的青葉痕記。細長卻有著薄繭的手指撫上額間,“如今,只有它才能證明你存在,它是你來過,伴過我的唯一證據(jù)了。”他微不可察的低語。“如果說,這是出師的代價,那我寧愿沒見過你,不曾拜過師。你說,你沒死,只不過換了一種生存的形式。你說,我如果能以某一道入神就能再見到你,可這人間已有數(shù)千年沒有神的出現(xiàn)了,這一別是永別,對我而言,你還是永遠的離去了。”朱耷的話與其說是在自言自語,不如說是在傾訴著什么。他手中的水瓢高高揚起,水傾灑而下,在水缸里激起一片水花。朱耷看上去輕松多了,那瓢水倒下的,不僅僅是水,還有過去的一切。“該拼命了,我的時間不多,我的道,應該用行動去證明。”朱耷的氣質變了,多了些冷傲與倔強,少了些少年的天真與陽光。
那個少年不會笑了,他為了父母,必須學會舍棄,必須適應孤獨。他的人生從今以后不會有愛、有親情、有純粹的師徒之情,他有的只不過是“復仇”二字。
那天以后,敬亭山上最大的那棵樹下,多了一個小小的墳墓,墓前的青石板上刻著“尊師森之墓”。
那天以后,朱耷與辭安就從朝云寺消失了。“森她是靈,天地規(guī)則讓她不能在未來的戰(zhàn)斗中幫你,她能教你的我都能教,還比她教的要多。”
責任編輯:趙思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