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那些沒能從涼山大火中走出來的年輕人

易方興

涼山木里地形復雜而陡峭，原始森林茂密而干燥，這場始于3月30日下午5點的大火，一天之內，過火面積由2公頃迅速蔓延到了15公頃——相當于15個標準足球場那么大。

3月31日凌晨1點15分，普通人的夢鄉時分，四川森林消防總隊涼山州支隊的消防員們帶上裝備出發了。森林火災是他們的“老對頭”了，前幾天他們剛剛成功滅了附近冕寧縣的森林大火，屁股還沒坐熱，就又去“打仗”了。

原本，這次森林滅火與之前的沒有什么不同，直到那場風改變了一切。

據多名參與滅火的人員回憶，3月31日下午6點，四川森林消防總隊涼山州支隊和當地的滅火隊員共689人，全線投入滅火之中。這時，火場突遇大風。木里火場林下可燃物載量眾多，每公頃可以達到60噸左右。由于地面植被和林下可燃物長期堆積，長久以來，形成了大量可燃氣體。大風刮來，山火爆燃于一瞬。一部分前線的消防隊員立即被吞沒。當地立爾村一名村民拍下了當時的景象：一朵蘑菇云升騰到半空中，像是戰爭的硝煙。

有逃出來的人形容，“你無法想象當時是多么大的火”。爆燃產生的火勢一瞬間能吞噬30畝地那么大的面積。爆燃后，消防戰士分兩路撤退，一路脫險了，有的甚至跳到對面的懸崖上才得以生還，但另一路的30人失聯了。

4月1日，30人失聯的消息傳出來后，許多人是心懷希望的。因為在森林火災中，失聯并不意味著死亡。此前有過許多類似的時刻。最危險的一次是2005年，當時也是在木里縣，東孜牧場燃起了“遮天蔽日”的大火，當時的滅火突擊隊被突然燃起的大火包圍了。十多米的路，消防戰士們仿佛跑了10年。在兩個滅火彈的掩護下，他們得以生還——有些人的眉毛都被燒掉了。

對于從事森林滅火多年的消防員來說，幾乎人人都能說出幾個和生死有關的故事。小腿被木條刺穿、從70度的斜坡摔倒下去、被熱浪擊飛……但下一次森林火災來了，沖到最前面的依然還是他們。

但這次，上天沒有眷顧這群人。

4月1日晚上，對于西昌來說是個不眠夜。十幾輛救護車連夜運送救火英雄的遺體到西昌殯儀館。救護車排成一條長長的隊伍緩慢前行，警笛響起，車燈閃爍，像是要給他們照亮回家的路。西昌市民自發上街，在路邊放下花朵。

燃燒了三天三夜的山火終于得到控制。4月2日下午3點，涼州市人民政府召開新聞通氣會，稱出動了 5架直升機，繼續組織500余人投入這次撲救。一場雨過后，草木還會發出新芽，那些逝去的人卻永遠無法回來了。

在以往的救援活動中，涼山森林消防支隊政委顏金國總會說“大家在返途中注意安全，山下已為你們備好熱菜熱飯”。只是這一次，山下的人再也等不回那些倒在火場中的年輕人。

（摘自微信公眾號“每日人物”）

鏈接

涼山森林消防支隊的春節

2018年，根據“深化黨和國家機構改革方案”，公安消防部隊、武警森林部隊退出現役，成建制劃歸應急管理部，組建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2018年11月9日，在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授旗儀式上，涼山州森林消防支隊換上了突出消防救援隊伍職業特性的“火焰藍”新制服。冬春季節的西昌，高溫、干燥、大風，這一切都意味著較高的森林火險等級。尤其是春節前后，生產、生活用火導致火災發生的風險大大增加。因此，當大批游客涌到陽光城西昌度假、過年的時候，這支擔負著森林消防任務的應急隊伍就迎來一年中最緊張的階段：他們一方面要加強訓練和戰備，應對毫無預兆的森林火災；一方面要加強日常巡查和防火宣傳，盡量降低火災發生的可能性。

有一年除夕，炊事班的年夜飯剛備好就傳來火情，戰士們立馬上山滅火，留下四個炊事員和一桌桌年夜飯。還有一年，戰士們在火場上迎來了農歷新年。

對這支隊伍來說，森林防火、滅火是他們的看家本領。“森林防火、滅火，在一定程度上拼的是體力”。有一年木里縣發生森林火災，戰士們從山下到山上的火場，爬了13個小時，這些都是對體能的考驗。隨著國家應急管理體制改革推進，作為國家綜合性消防救援隊伍，他們不僅要鞏固森林防火、滅火的“主業”，還要拓展地震、水域、山岳、臺風和冰雪災害等綜合救援業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