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媽媽不是故意的

羅聞哲 葛象慧

2018年1月22日晚上7點，小涵像往常一樣進入了夢鄉，突然一陣劇烈的疼痛襲來，小涵還來不及叫喊，就倒在血泊之中。聽到聲音的小涵爸爸和隔壁鄰居先后趕來，奪下行兇者手上的刀，及時把小涵救下。

誰能想得到，拿著刀砍傷小涵的竟然是他的親生母親王玉花。大家趕緊送小涵到附近醫院進行搶救。經醫生診斷，小涵全身多處開放性創口，且失血過多，處于休克狀態。經醫生數小時全力搶救，小涵終于脫離了生命危險。小涵15歲了，長得瘦瘦高高，性格靦腆，是個聾啞人。剛搶救回來的小涵身體比較虛弱，經常被噩夢嚇醒，整個人也更加消瘦了，整天顯得郁郁寡歡，也不喜歡和人接近。為什么親生母親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痛下毒手？

精神病母親砍傷聾啞兒

小涵的家境比較困難。20多年前，小涵的父親在義烏地區撿垃圾時遇到了小涵的母親王玉花。王玉花是聾啞人，并患有精神病。后來二人便一起生活，靠撿垃圾維持生計，數年后生下兒子小涵。三人于六年前流浪到浙江溫嶺市。到了溫嶺后，一家三口便以低廉的價格租住在一間即將被拆除的破房子里。

據小涵隔壁鄰居反映，王玉花平時看上去很正常，也沒有暴力傾向，他們一家人關系都很好，跟鄰居們相處也很客氣，并沒有什么不正常。王玉花是在最近一個星期，看起來不正常的。 據小涵爸爸回憶，王玉花的精神病一般一年發作三四次，在每年天冷的時候和熱的時候容易發作。她發作的時候會兩眼盯著人看，然后用力擰脖子，搖頭捂臉，還會做千奇百怪的動作，一旦發作起來，根本沒有辦法和她溝通。案發時，王玉花正值躁狂發作，所以才會在半夜時分，手持西瓜刀將熟睡的親生兒子小涵砍成重傷。經司法鑒定，王玉花因患有情感性精神病，涉案時無刑事責任能力。

“20年前遇到她的時候，她腦子就不正常了，我帶她去醫院看過，醫生說精神不正常。她現在正常的時候跟以前差不多，但是發病的時候癥狀就比以前嚴重，之前，她發病不會打人，現在發病竟然用刀砍人了。”小涵爸爸無奈地說道。

今年3月4日，溫嶺市法院經審理后認為，王玉花嚴重危害公民人身安全，已經達到犯罪程度，經法定程序鑒定為依法不負刑事責任的精神病人，有繼續危害社會的可能，依法決定對其進行強制醫療。

給受傷的孩子送去溫暖

“這個案件非常特殊，剛接觸的時候，我們都有點意外。”溫嶺市檢察院未檢部主任季晶晶感慨道。

為了幫助小涵成功走出心理障礙，溫嶺市檢察院未檢部了解到情況后，立即聯合溫嶺市團市委青年工作者，帶領心理醫生、司法社工人員多次上門，為小涵制訂心理評估疏導方案，使其緩解負面情緒，重新面對生活。

當時，溫嶺青少年司法社會服務中心還沒有正式成立，但中心內已有社工、律師、心理咨詢師等專業團隊入駐，這些工作人員致力于呵護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為涉罪和受侵害的未成年人提供全方位的社會幫扶。通過借助專業心理輔導師等社工力量，向存在心理困擾的未成年人被害人提供心理援助，幫助涉案未成年人認識自己、探索自己，釋放負面心理能量，及時消除心理陰霾，恢復健康人生。

“我還記得，第一次我們上門家訪時，小涵見到我們，還有點怕生，遠遠地躲在角落里，不愛和人接近。”心理老師陳老師回憶道。后來檢察官就像“進自己家門一樣”，多次上門溝通交流，慢慢地，小涵有了很大的改變，負面情緒得到了有效緩解，精神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性格也逐漸開朗起來。

“雖然小涵不會說話，但是現在看到我們來，就開心地比畫著，啊啊啊地喊著，大老遠就會向我們跑過來，很喜歡我們來看他。”季晶晶說道。

“小涵現在恢復得挺好，狀態也比以前好多了，真的特別謝謝檢察官和那些幫助過他的人們。”小涵爸爸激動地說。

“我媽媽是個啞巴，太可憐，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請你們盡快放我媽媽回家吧。”在一次心理疏導的過程中，15歲的小涵在紙盒上寫上這樣一段話。盡管紙盒上的字不夠工整，但看得出來，他很想念媽媽。

據小涵爸爸回憶，王玉花正常的時候也會做點家務，平時和小涵的感情很好。小涵爸爸幾次告訴承辦檢察官，他以后會嚴格看管住王玉花，不讓意外再重演，希望她能早點回家。

在與王玉花后來的接觸中，檢察官能明顯地感受到王玉花其實是愛著孩子的。熟悉了之后，王玉花也會熱情地挽著檢察官的胳膊，手指不停地比畫“講述”自己的事情。特別在談到她兒子時，王玉花會激動起來，不斷地追著問她兒子的現狀，眼睛也會泛紅，起淚花。

這期間，小涵提交了多張讓媽媽回家的請求書。見不到媽媽的小涵，找到了另外一種和媽媽溝通的方式。在小涵家，檢察官看到好幾個被寫了字的紙盒。

“媽媽，我想你了。”“媽媽，你什么時候可以回來呀？”……這樣的字眼，在小涵悄悄撕下來的紙盒上，反反復復地出現。

“就算那天小涵經歷了一場夢魘，但是他在內心里對親情的渴望，對媽媽的愛，還是深深地打動了我們。”檢察官助理江建說，后來經多方協調，小涵終于可以定期到康復醫院看望尚在接受治療的母親。

去看望媽媽那天，天灰蒙蒙的，還零星下著些雨。小涵在爸爸的陪同下，將自己親手為媽媽挑選的一雙黑色布鞋，放在她的床頭。

那雙鞋，是他想了很久，挑了很久選出來的。他想送給媽媽一件禮物，希望她能快點好起來，希望她能快點回家了。

住院的王玉花，有專業醫生看護，定期服用控制情緒的精神類藥物，精神狀態有了好轉。在治愈并經鑒定前，她將繼續在這里接受治療。

檢察院及時啟動司法救助程序

“這樣的家庭條件，又發生了這樣的事，孩子卻還那么懂事，真的很不容易，我們也想盡我們最大的努力去幫助他們。”檢察官說道。

小涵一家現在租住的房子即將被拆除，但為了能夠定期探望母親，等待她能早點回家，小涵和父親決定繼續留在溫嶺生活，但下一步將面臨無容身之處的問題。在辦案期間，檢察官了解到這一情況，在幾個月里多次奔走、積極溝通當地村干部，幫助小涵聯系了相對穩定的住處。

小涵被砍傷后，治療費用需要七八萬元，這對于以收廢品為生的小涵一家來說，無疑是筆巨款。為解決小涵一家的“燃眉之急”，溫嶺市檢察院迅速啟動國家司法救助程序，為小涵申請了1.5萬元司法救助金，并積極聯系可以接納小涵就讀的特殊學校。

小涵是不幸的，過早地遭遇了生活的坎坷;小涵也是幸運的，還有許多人向他傳遞關愛和溫暖。

為了更好地幫助像小涵這樣的涉案未成年人，今年3月18日，溫嶺市檢察院聯合溫嶺團市委，在浙江省內率先成立青少年司法社會服務中心。作為最高檢聯合團中央確定的首批40家“未成年人檢察工作社會支持體系建設單位”，中心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方式，以項目化運行為載體，以網格化管理為模式，實現對未成年人全方位、立體化的司法保護，以推動優化未成年人社會治理工作。

“看著小涵露出笑容，我們感覺自己的辛苦付出沒有白費。真心希望每位遭受侵害的未成年人，在各職能部門的共同努力下及社會各方的聯合關愛下，能和普通的同齡人一樣在充滿愛的環境里健康成長。”為小涵爭取司法救助的案管部檢察官金詠梅動情地說。（文中所有涉案人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