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突圍三部曲

周其仁

中國經濟這兩年，也許還包括未來幾年，基本就處在一個突圍的狀態。我們被什么力量圍住了？

主要是兩個力量，一個是全球格局正發生所謂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國正當其中，被圍住了；另一個是我們自己多年的高速增長帶來的國內經濟的一些變化，這也把我們圍住了。

戰后的全球局勢簡化地看，就是一個“窮經濟”和一個“富經濟”。一窮一富的兩個經濟體，收入差別非常大，中間有一個壁壘，互不相通。一旦打通，競爭就激烈多了，只要肯學習。開放了的窮國學習曲線就會升得比較快。

所謂全球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從經濟角度來看，就是差距很大的兩個經濟體之間有嚴格壁壘。到去除壁壘，這樣一個基礎演變來的。

這個世界跟過去再也不一樣了。

再來看中國國內發生的變化。世界競爭、商場競爭爭的是兩個東西，一個是獨到性，一個是成本。中國作為一個大經濟體，這幾十年來的高速增長就是成本領先，時發達國家在國際市場上形成了我們的成本優勢。

成本永遠存在一個陷阱。成本變化的圖形從側面看都像一只碗，它先是一路下降，等降到了最優點，就掉頭向上，這是經濟活動不可改變的鐵律。

中國經濟高速增長40年，從全球看，我們被夾在了中間，我們的優勢并不明顯，獨到性優勢還沒有形成，就被圍住了，后面還有追兵。印度2030年的目標是什么？成為全球第三大經濟體。

怎么突圍呢？

第一步，還是得靠改革。我們只是人均GDP9000美元的國家，我們的稅收結構、整個國民經濟分配的構造難道不失衡嗎？稅收跟我們的發展階段和國力相匹配嗎？要突圍，首先要端正對自己的真實定位。

第二步是應對。從世界地圖上看，還是以國家邊界劃成的一塊一塊的世界，其實這種地圖是會誤導人的。各國人民主要還居住在各國邊界內，但是，住在國內不等于人們的經濟活動就在國內'有大量的來來往往。今天你很難說國家和國家的經濟之間是什么“你大我小”的，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從這一點來看，開放是改變不了的，沒有哪一個行政權力有能力把這種局面再拉回去。這種全球分工帶來的全球生產力的提高，是未來全球福祉的一個基礎。

中國到現在為止以更大的開放應對貿易戰，這個戰略我看是正確的。

第三步是創新突圍。

先講一個小故事。寶潔有一個商店巡視員，他在巡店時發現了一個問題，每個店都有計算機，但每個店在點貨的時候。各個店之間沒有能相互連接貨品信息的系統。一款口紅賣得好，上午賣空了，結果商店不知道，工廠也不知道，因為商店到了晚上才點貨清賬，這中間信息就脫節了。于是他去尋找解決方案。最后給每管口紅加一個小芯片，貨柜上用一種射頻發射器，每件貨品賣出時芯片一移動，射頻信號就自動傳入電腦系統，從而整個生產體系對消費者的響應能力大幅度提高。不當庫存大幅度下降。

可見創新不是一件多么偉大的壯舉，是可以在日常生活中進行的，問題是要有一個推動力。現在的大環境逼著我們的企業往創新的方向走，很多東西人家不讓你抄了，逼著我們要進行“從0到1”的研發。

中國現在被圍住了，是因為經濟體量在世界上已經具有一席之地。關鍵是要挺得住這一關，要突得出去。至于這場突圍有沒有勝算，答案是“不確定”。這事情要取決于我們的努力，取決于我們的抉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