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耀杰

具體到與宋教仁同樣追求立憲共和的洪述祖來說,他確實是具有愛國情懷的一個人,而且是具有一定的官場謀略和政治才干的一個人,同時還是大膽妄為、擅權謀私、貪贓枉法、劣跡斑斑的一個人。
1913年3月20日,有望出任中華民國第一任政黨內閣總理的國民黨代理理事長宋教仁,在上海北站(時稱滬寧火車站)候車赴京時,被兇手武士英從背后開槍刺殺。事件發生后,遠在北京的內務部秘書洪述祖與上海方面的青幫大佬應夔丞,被國民黨方面認定為宋案主兇。隨著國民黨于1927年執掌政權,洪述祖在大總統袁世凱、國務總理趙秉鈞指使之下聯合應夔丞主謀殺害宋教仁,便成為歷史教科書里面的一個定論。但是,在洪述祖的兒子洪深眼里,洪述祖卻一直是一位愛國者。
趙鳳昌與洪述祖
1911年10月10日,也就是宣統三年即辛亥年的八月十九日,辛亥革命在武昌率先爆發。曾任張之洞首席幕僚的趙鳳昌,和革命黨方面的黃興、宋教仁、于右任、章太炎等人,以及官方半官方的頭面人物盛宣懷、唐紹儀、張謇、湯壽潛、鄭孝胥、莊蘊寬等人都有聯絡,他位于上海租界區南陽路十號的“惜陰堂”,一度成為南北和談的決策中心。
10月26日,清廷下詔革去郵傳大臣盛宣懷的職務永不敘用,同時任命袁世凱一派的資深官僚唐紹儀接任郵傳大臣。
10月27日,趙鳳昌密電唐紹儀:“大事計旦夕即定,公宜緩到任,如到任,宮廷聞警遷避時,公須對付各使,杜其狡謀,以保將來中國,同深叩禱。昌。”
趙鳳昌所說的“以保將來中國”之“大事”,指的是漢民族推翻滿清王朝之后實現南北統一、立憲共和的愛國大業。趙鳳昌的原配夫人洪元的族弟、常州鄉黨洪述祖,被革職后定居于天津宿緯路,與滯留天津的袁世凱親信助手唐紹儀關系密切。洪述祖在唐紹儀家中看到趙鳳昌的密電后,于辛亥年十月朔日(初一)也就是1911年11月21日,給他的“竹哥”趙鳳昌(字竹君)寫了一封密信,翔實通報了袁世凱進京組閣以及唐紹儀南下議和的相關情況:
竹哥鑒:上月初在少川處讀吾哥密電。次日弟草一詔稿,托人轉說前途,迄未有效。直至項城入京,方以此稿抄兩份分途達之(少川之力)。項城甚為贊成,而難于啟齒,不得已開少川之缺(非開缺不肯行)。于廿七日入都商定辦法。弟廿八日入都。于廿八日少川自往晤老慶,反復言之。老慶亦談之聲淚并下,然亦不能獨斷,允于次早決定。不料一夜之后(想必與載灃等密商矣),廿九早,全局又翻,說恐怕國民專要共和云云。菊人、項城均力爭不得,項城退直,焦急萬分;少川謀,即以此宗旨由項城奏請施行(約五日即可見)。倘不允,即日辭職,以去就爭之。事機千載一時,南中切勿松動(惟到滬議政員,殊難其人,以少川來,南中人愿否?乞密示)。
按照洪述祖的說法,唐紹儀接受趙鳳昌和他自己的建議,以生病為由沒有到北京就職。11月11日,正在湖北孝感前線指揮戰斗的袁世凱被任命為內閣總理大臣。11月13日,袁世凱率領衛隊來到北京。11月15日,唐紹儀致電北京內閣,以“連日趕緊醫治,毫不奏效”為借口,再一次請求“準予開缺”。11月16日,內閣總理大臣袁世凱宣布新一輪的內閣名單,唐紹儀的郵傳部大臣改由楊士琦署理。11月17日,也就是袁世凱責任內閣正式成立的第二天,唐紹儀從天津來到北京,洪述祖也于11月18日來到北京。洪述祖此前擅自以隆裕太后的口吻起草的主張立憲共和的詔稿,已經由唐紹儀通過兩種途徑轉交給袁世凱審閱,11月18日又由唐紹儀當面交給慶親王奕劻,由奕劻轉呈清政府最高當局。11月19日,這份草詔被攝政王載灃等人拒絕。就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洪述祖給遠在上海的趙鳳昌寫信,一方面希望袁世凱“即以此宗旨奏請施行,倘不允,以去就爭之”;一方面希望已經宣告獨立的南方各省堅持立憲共和的立場“切勿松動”。與此同時,他還建議唐紹儀出任南下上海的議和代表。
洪述祖這封密信的著眼點,是趙鳳昌來電中所說的“以保將來中國”之“大事”,也就是漢民族推翻滿清王朝之后實現南北統一、立憲共和的愛國大業。在這種情況下,沒有渠道也沒有資格與袁世凱直接接觸的洪述祖,事實上充當了上海方面以趙鳳昌、湯壽潛、張謇、莊蘊寬等人為核心團隊的立憲派,與北京、天津方面的唐紹儀以及袁世凱一派人間接聯絡的中間人。
洪深回憶洪述祖
宋教仁案發生后,逃到青島德國租界的洪述祖于1913年5月3日發表通電,為自己在宋教仁案中扮演的“救國”角色辯護說:“述祖于辛亥秋,與唐紹儀在北方贊成共和,本為救國起見。一年以來,黨爭日劇,怪狀百端,使全國陷于無政府地位,心竊痛之。尤以上年宋教仁等連帶辭職,要挾中央,為黨派專制禍始。中國教育幼稚,人材缺乏,合全國穩健分子,立賢無方,共謀政治,尚虞不濟。宋教仁乃欲借政黨內閣之說,以遂其植黨營私之計,壟斷政界,黨同伐異。一室操戈是共爭,非共和也,是黨派專制也。其弊甚于滿清貴族專制,其禍必至于亡國滅種。”
在談到自己與應夔丞來往函電中的“燬宋”等語時,洪述祖進一步解釋說:“僅欲燬其名,并無奪其生命之意,何得認為謀殺之證據?……述祖宗旨,不過欲暴宋劣跡,燬宋名譽,使國民共棄之,以破其黨派專制之鬼蜮而已。”
接下來,洪述祖承認了自己人微言輕的大膽妄為、不擇手段:“不得不假托中央名義,以期達此目的。”
我于2011年在團結出版社出版的《誰謀殺了宋教仁》一書,提到過這樣一件事情:網絡中流傳有洪述祖贈送安徽合肥人李經即“新梧先生”的“共和硯”拓本,其正面題詞是“新梧先生鑒存述祖”。右邊是篆書“共和硯”,落款為“壬子十月觀川居士屬陶心如篆并刻”。硯背墨拓的跋語是“中華民國三年即甲寅八月吉林宋小濂鐵梅氏獲觀”。在宋小濂的跋語后面,另有洪述祖的親筆硯銘:“辛亥九月,硯得,主共和詔書起于此,勒銘左側志忘,中華男子洪述祖。”
2012年3月24日,我到江蘇常州尋訪常州名人洪深、洪述祖、趙鳳昌、趙元任、莊蘊寬、盛宣懷等人的文獻資料,拿著時任文化局副局長張戩煒先生親筆書寫的介紹信,在《常州日報》記者沈向陽先生陪同下,到常州圖書館親眼看到了洪述祖擅自為大清皇室草擬所謂“共和詔書”的共和硯。由洪述祖這方“共和硯”可以看出,直到宋教仁案發生之后的“中華民國三年”即1914年,因為被認定為宋教仁案的主要嫌疑犯而躲藏在被德國人占據管理的青島租界區的洪述祖,依然是以“中華男子”自居的,他至少在主觀上是有愛國救國的情懷和抱負的。
宋教仁案發生時,新婚不久的洪深還是北京清華學校里的一名即將留學美國的預備生。洪述祖舉家搬遷到青島之后,先是居住在青島城區的湖南路,隨后在嶗山南九水修建了名為“觀川臺”的別墅。每逢寒暑假,洪深就回到青島家中住上一段時間。1916年夏天,洪深從清華學校畢業赴美國留學,入俄亥俄州大學化學系學習陶瓷工程。
1919年4月5日,被判處死刑的洪述祖,在北京西郊民巷京師分監被執行絞刑。按照洪深女兒洪鈐發表在2010年9月2日《南方周末》的《父親洪深的兩次當官》的說法,洪述祖在遺書里要求洪深“不必因此廢學,畢業方回”。此事給洪深造成了強烈沖擊,這一年的秋天,洪深轉學到哈佛大學,師從戲劇家倍克(Baker)教授學習“戲劇編撰”,同時在波士頓聲音表現學校學習,又在考柏萊劇院附設戲劇學校學習表演、導演、舞臺技術、劇場管理等課程,1920年,洪深成為第一個在美國獲得戲劇學碩士學位的中國留學生。
談到祖父洪述祖對父親洪深的影響,洪鈐寫道:“祖父是和我沒有任何聯系的、一個難以追溯的人。可是,對于父親來說,就不一樣了,父親回避不了這個被社會視為‘罪人的人。終其一生,都未能得到解脫。……祖父的‘死,帶給父親的是背負一生的‘重枷;在祖父‘陰影中,父親一生走得艱難異常。”
1932年,洪深在《文學月報》1卷1期發表《印象的自傳》,其中寫道:“我父親不幸的政治生命使我陡然感受人情的殘酷。我父親下獄之后,許多親戚朋友,尤其是我父親走運時常來親近的,立刻都拿出了猙獰的面目。一個不負責任無能為力的我,時時要被他們用作譏諷或詬罵的對象。而普通的人士呢,更是懷疑你,鄙視你,隱隱地把你不齒人類;仿佛你做了人,吸一口天地間的空氣,也是你應當抱歉的事情。……但身受的我,卻從此深深地認識到了一個人處在不幸的環境中的痛苦。”
1934年9月,洪深又在《社會月報》1卷4期發表《戲劇的人生——一九一一年冬》,其中介紹的正是洪述祖生前所公開表示的不只是效忠于某一個人的“贊成共和,本為救國”的愛國情懷:
我也許是受了父親的影響。他和我談《文昭關》這出戲,他問我‘伍子胥鞭平王尸這件事是不是對的。我說,平王無論如何不好,他是君,子胥是臣,是不應該的。我父親說,平王對子胥一家這樣殘酷,他對楚國的人民必然也是暴虐的,子胥所為,就是現在的所謂革命。
我當時總疑心我父親作這種偏激之論,必是有為而發。可是我已經猜出我父親是同情于武昌起義,我也對于革命熱心起來……
這幾個月我的父親,似乎很是忙碌。在天津的時候,一天到晚,到唐紹儀家里去;我們兩家本來就住得很近的。有時候,又上北平去。一個人去,或是和唐紹儀同去。在家的時候,客人來的也很多。所談的當然是時局的問題。其中的一位,……他的意見和我父親的相同,就是清政府,實在的要不得,非推翻不可,而環顧國內,唯一有才能收拾時局的人,只有一個袁世凱……
后來清廷果然退位了,我父親拿著一張報紙,讀那遜位的詔書,面上微露不豫之色。他說:“你看看,這樣說法,豈不是清廷和袁世凱私相授受了;善后當然應給項城去辦,但話卻不能這樣說法;這是徐世昌輩的主張,把我所擬詔書的原文,都改去了;我從前已經再三對他們說過,他們不聽,有什么辦法呢。”我當時聽了,完全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作為中國戲劇電影界的一名開拓先驅,洪深一生當中急于表現和證明的,就是從洪述祖身上繼承來的一份愛國情懷。
1930年2月,上海大光明電影院放映影星羅克主演的美國喜劇影片《不怕死》,其中有明顯丑化華人形象的鏡頭畫面,洪深發現后憤然離場。第二天,洪深帶著學生輩的張曙、金焰、廖沫沙等人再次來到大光明電影院,等到銀幕上出現丑化華人形象的鏡頭畫面時,洪深憤怒地跳上前去對該片痛加駁斥,號召觀眾退票離場,由此引出一場歷時四個月的法律訴訟。在法庭上敗訴的美國派拉蒙公司被迫收回影片,上海《時事新報》刊登了主演羅克的道歉聲明——《敬向貴國人民表示十分歉意》。
同樣是基于這樣一種愛國情懷,洪深在一直排斥他的國民黨和主動爭取他的中共地下黨之間,很自然地接受了后者,并且得到周恩來的信任和倚重。1949年1月,在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安排下,洪深和其他一些民主人士從香港搭乘蘇聯輪船前往大連。同年5月,一行人輾轉來到北京。同年9月,洪深以“無黨派民主人士”的身份,參加在北京召開的新政治協商會議。會議結束后,周恩來安排具有行政才干的“無黨派民主人士”洪深出任政務院對外文化事務聯絡局副局長,協助毛澤東的老同學、老同鄉蕭三主持文化外交工作。1955年,洪深以對外文化聯絡局局長兼對外文化協會副會長的身份出訪東歐八國,因為在波蘭發現患有肺癌而提前回國。同年8月29日,洪深在北京逝世,終年61歲。
宋教仁案中的洪述祖
關于宋教仁案,我在《誰謀殺了宋教仁》一書的后記中給出這樣的結論:
1913年3月13日,自稱“特任駐滬江蘇巡查長前大總統府庶務長管領禁衛軍調任大本營”的共進會會長應夔丞,從上海文元坊家中致信北京椿樹胡同的洪述祖,主動提出籌資“去宋”的設想。
3月14日晚7時,應夔丞發給洪述祖應密寒電:“梁山匪魁頃又四處擾亂,危險實甚,已發緊急命令設法剿捕,乞轉呈,候示。夔。”
洪述祖接到電報后,并沒有在“轉呈,候示”方面給出明確答復,而是在3月18日下午的川密電報中響應說:“寒電應即照辦。”
3月19日下午12時35分,洪述祖在川密電報中催促應夔丞“事速行”。
1913年3月20日晚上10時40分,宋教仁在上海滬寧火車站準備乘車時,被兇手武士英從背后開槍擊中。帶領武士英執行謀殺任務的,是與國民黨方面的前滬軍都督陳其美關系密切的吳乃文、陳玉生、馮玉山、張漢彪。到火車站為宋教仁送行的,是國民黨方面層級更高的吳頌華、拓魯生、黃興、陳策、廖仲愷、于右任、吳鐵城等人。
3月21日凌晨2時10分,應夔丞在川密號電中通知洪述祖:“廿四十分鐘,所發急令已達到,請先呈報。”
3月21日上午9時20分,應夔丞給洪述祖發去川密個電:“號電諒悉。匪魁已滅,我軍一無傷亡,堪慰,望轉呈。”
上述內容,主要是上海方面的應夔丞與北京方面的洪述祖,圍繞宋教仁暗殺案所留下的紙上談兵并且是單線聯系的前臺信息。隱藏在這些紙上談兵并且單線聯系的前臺信息背后的,是上海方面的吳乃文、拓魯生、馮玉山、陳玉生、張漢彪、陸惠生等人,具體實施的一項十分周密的多層級、全方位的行動計劃:他們一方面安排武士英充當在滬寧火車站槍殺宋教仁的兇手;一方面安排假冒古董商人的王阿法充當到公共租界巡捕房告發應夔丞涉嫌犯罪的舉報線人。負責制訂這項多層級、全方位暗殺計劃的更高層級的犯罪嫌疑人,顯然不是被當作替罪羊的應夔丞,而是應夔丞與吳乃文、拓魯生、陸惠生等人的共同上司,也就是在上海地區切實掌握著黑白兩道軍政資源的前滬軍都督陳其美。
應夔丞在滬軍都督府任諜報科長期間,吳乃文的職務是一級科員。應夔丞隨孫中山出任“南京大總統府庶務長管領禁衛軍”之重要職務期間,吳乃文的職務是滬軍都督府諜報科偵探隊長,他在刺探情報之余還專門通過綁架勒索為滬軍都督陳其美籌集軍費。在2016年7月由九州出版社出版的《喋血梟雄:改變歷史的民國大案》一書的第四章,我利用上海檔案館新近整理出版的《辛亥革命與上海: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檔案選譯》中的相關資料,進一步研究考證了“宋教仁案中的陳其美與吳乃文”,為上述結論提供了更加完整的證據鏈條。在該書第七章“袁世凱懲辦王治馨”中,還翔實考證了張國淦等人加在袁世凱、趙秉鈞、洪述祖身上的各種不實之詞。
總而言之,宋教仁案的真相并不存在于被某學者所形容為“核心史料”的應夔丞與洪述祖等人的來往函電之中,更不存在于其所述的“袁洪特殊關系”之中;而是存在于出現在滬寧火車站兇案現場的所有涉案人員當中。這些涉案人員沒有一個人是洪述祖的親信,上海方面與洪述祖保持單線聯系的應夔丞,也沒有親臨兇案現場。自稱“特任駐滬江蘇巡查長前大總統府庶務長管領禁衛軍調任大本營”的共進會會長應夔丞,雖然部分參與了宋教仁案的策劃布局,但從整體上操縱指揮宋教仁案,尤其是在案發之后一邊派人選擇性地抓捕應夔丞、武士英,一邊故意放縱吳乃文、馮玉山、陳玉生、張漢彪等人的第一嫌疑人,顯然是比應夔丞、吳乃文層級更高并且掌握著上海地區黑白兩道軍政資源的陳其美。
陳其美等國民黨人放過參與執行謀殺行動的吳乃文、馮玉山、陳玉生、張漢彪等人,而專門揪住并沒有到現場指揮殺人的應夔丞、洪述祖二人紙上談兵的書面證據大作文章,其目的顯然不是通過調查真相來捍衛和繼承宋教仁生前所追求的共和立憲的制度框架,反而是通過挑起發動“二次革命”來背離和敗壞宋教仁的政治遺愿及救國事業。
具體到與宋教仁同樣追求立憲共和的洪述祖來說,他確實是具有愛國情懷的一個人,而且是具有一定的官場謀略和政治才干的一個人,同時還是大膽妄為、擅權謀私、貪贓枉法、劣跡斑斑的一個人。作為內政部的一名高級官員,切實保障包括宋教仁在內的所有合法公民的生命安全,才是洪述祖的職責所在。洪述祖在履行職責的過程中竟然與應夔丞合謀套取中央政府的巨額款項,甚至于打著中央政府尤其是袁世凱、趙秉鈞的名義,在密信密電中慫恿鼓勵應夔丞實施謀殺宋教仁的行動計劃,直接促成了上海方面針對宋教仁的血腥謀殺,從而犯下了瀆職枉法、教唆殺人的嚴重罪行。
(作者為中國藝術研究院研究員)
責任編輯:尚國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