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法律關系對免責條款的影響

宋玉竹

摘 要：“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與“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案”都以保險人勝訴告終，都是發生在保險人和承運人之間的爭議，同是臺風造成的保險事故，兩個案件的被告都主張臺風為免責事由，具有很高的相似性，結果卻截然相反。

關鍵詞：法律關系；免責條款；臺風；因果關系

通過對比兩個案件在法律關系、適用的法律、保險險別、保險事故發生的原因、法院判決等方面的異同，筆者認為，二者最主要的區別是發生爭議的法律關系不同。

一、案情簡介

（一）泰州市長鑫運輸有限公司與永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泰州中心支公司通海水域保險合同糾紛案①（以下簡稱“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

2013年5月31日，長鑫公司為其所屬的“長鑫順888”輪向永安保險投保，同日，永安保險出具保險單。保險合同約定，在保險期間內，因沉沒、臺風造成其所載的貨物損失，保險人負賠償責任。

后該輪遭遇臺風后沉沒，船載貨物全損。為此，長鑫公司向船載貨物的保險人支付了44萬元，遂將永安保險訴至法院，要求其承擔保險責任。永安保險辯稱，臺風是造成本次沉船事故的直接原因，長鑫公司存在重大過失，永安保險可以依照保險合同的約定免除責任。

一審法院認為，長鑫作為承運人已盡到審慎義務，保險人應當承擔保險責任；二審法院認為臺風導致沉沒，沉沒屬于保險人保險責任的范疇，保險人應當負責；再審法院認為沉沒屬于保險責任，臺風屬于除外責任，保險人提出了充分證據證明貨損是由臺風造成的，支持保險人免責。

（二）臺州市太平海運有限公司與中國平安財產保險股份有限公司張家港支公司水路貨物運輸合同糾紛一案②（以下簡稱“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案”）

2007年7月31日，金色公司與沙鋼集團簽訂購銷合同。2007年8月11日，沙鋼集團為上述貨物向平保公司投保，同日，平保公司出具保險單。后該輪遭遇臺風，海水浸入船艙。2007年8月29日，貨輪到港卸貨時，發現艙內鋼材受到不同程度銹損。

10月19日，平保公司賠付金色公司貨損后，以代位求償權為由將太平公司訴至法院。太平公司辯稱本案貨物銹蝕系不可抗力（臺風）造成的，太平公司依法不承擔責任。

一審法院支持了平保公司的訴訟請求，本案的損失由太平公司負責；二審法院認為，本案貨損的發生與遭遇臺風并無必然因果關系，太平公司在遭遇臺風時未盡到管貨義務，維持原判；再審法院認為，太平公司存在管貨過失，臺風并不構成不可抗力，維持原判。

二、問題的提出

上述兩個案件都以保險人勝訴告終，都是發生在保險人和承運人之間的爭議，同是臺風造成的保險事故，兩個案件的被告都主張臺風為免責事由，結果卻截然相反。

在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中，保險人主張的免責最終獲得了法院的支持。最高法院認為，根據雙方的保險合同，船舶的沉沒屬于保險責任的范圍，臺風屬于保險人的除外責任，但應當由保險人承擔舉證責任，永安保險提出了充分的證據證明了臺風是造成貨損的原因，而長鑫公司并為證明船舶沉沒導致貨物損失，長鑫公司遂支持了保險人援引免責條款的主張。

在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案中，承運人主張免責卻最終敗訴。最高法院認為，太平公司作為承運人，在臺風來襲時存在管貨過失，且其主張的臺風，并不符合我國法律規定的不可抗力的構成要件要件。由此可以看出，法院在判斷承運人能否免責的問題時，還考慮了承運人是否存在過錯的因素。

三、案件對比分析

對比兩個案件在法律關系、適用的法律、保險險別、保險事故發生的原因、法院判決等方面的異同，筆者認為，二者最主要的區別是發生爭議的法律關系不同。兩個案件雖然都是發生在承運人和保險人之間的糾紛，但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是基于保險合同關系，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是基于代位求償權提起的訴訟，即二者之間不存在直接的法律關系。

（一）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

在本案中，“長鑫順888”輪開航后遭遇臺風，后船舶沉沒，船載貨物全損。換言之，貨損是船舶遭遇臺風，船舶沉沒的連環作用的結果。根據保險法的因果關系理論，難以認定貨損的原因到底是臺風還是船舶沉沒，亦或是二者的共同作用。

最高人民法院在審理這個問題時，配合訴訟法中的舉證責任制度，避免了因果關系認定上的僵持。最高法院認為：“保險責任條款主要約定保險人負責賠償的風險項目，除外責任條款則用于明確保險人不承擔保險賠償責任的風險項目。兩類條款從正反兩個角度對承保風險的范圍進行明確約定。在被保險人舉證證明發生了保險責任條款約定的事故時，保險人仍有權依據除外責任條款的約定主張免責，只是需要對其主張的免責事實承擔舉證責任。根據涉案保險條款第六條第（三）項的約定，因臺風自然災害造成的損失、費用和責任，保險人不負責賠償。該項除外責任條款的約定是明確的，只要保險人舉證證明損失是由于臺風造成的，即可免于承擔保險賠償責任”。最終，法院綜合本案證據，認定保險事故是由臺風造成的，而臺風屬于保險合同中的免責條款，因而支持了保險人免責。

（二）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案

在本案中，太平公司作為承運人主張保險事故是臺風造成的，而臺風屬于不可抗力，所以太平公司不應當對本案貨損承擔賠償責任。但這一主張并未得到法院的支持。筆者認為，原因主要有以下幾個方面：

1.法律依據：不可抗力

在長鑫公司訴永安保險案中，長鑫公司與永安保險之間存在保險合同關系，永安保險主張免責的依據是雙方訂立的保險合同中的免責條款。而在太平公司訴平保公司案中，太平公司與平保公司之間不存在直接的法律關系，太平公司主張免責的依據是我國《民法通則》第一百五十三條規定的“不能預見、不能避免并不能克服的客觀情況”，即不可抗力。法院認為，本案在臺風發生前已經做出預報，并且即使在遭遇臺風的情況下，只要承運人謹慎處理，仍然可以避免損失的發生，因此臺風不符合不能預見、不能避免的要件和特征，該條不能成太平公司主張免責的法律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