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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頂

2019-06-11 00:19:20周脈明
安徽文學 2019年3期
關鍵詞:集團公司煤礦

周脈明

一大早,礦長劉勇剛剛來到煤堆后面,看看左右無人,便在煤堆旁邊撒了一泡尿。

自從四年前當上三煤礦的“一把手”,劉勇養成了一個習慣,每天早晨來到三煤礦,他就會讓司機小于把車開到院里辦公大樓前。自己背著手,圍著煤堆走一圈,邊走邊打量著日漸隆起如山巒般的煤堆,那份得意不言而喻。因為這是三煤礦在他領導下,在李書記的配合下扭轉了煤礦虧損的局面,有了今天可圈可點的成績。

“一封家書落下相思淚……”忽然,手機彩鈴響了,這是雙胞胎大女兒劉霜專門給他上網下載的鈴聲。劉勇很樂意聽這支歌曲,無論是歌詞還是曲調他都喜歡。他覺得唱這支歌的女人也一定很溫柔,很漂亮。

電話顯示是辦公室主任王蕓打來的。他讓手機響了一會兒,這才用手指頭觸摸了一下接聽鍵:“劉礦長,咱們礦李書記昨天下午出車禍了!有人在鶴伊高速公路30公里處的水溝里發現他時,身上已經涼了。還有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他一起死在駕駛室里,你快回來吧,集團公司程總經理來了,在會議室等你呢。”

聽到這里,劉勇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尿也戛然而止了,心想:“不能吧……會不會弄錯啊。”他覺得,以自己平時對李書記的了解,絕對不會自己開車出車禍。再說他開車去鶴伊高速公路干嘛呀?如果搞女人市里賓館有的是地方,何必舍近求遠呢?李書記平常對女人那是有免疫力的,機關有那么多女性,年輕漂亮的也不少,李書記連個玩笑都不和她們開。有一次劉勇和李書記去外地兄弟煤礦觀摩學習,住在一家賓館。半夜里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要無償地給李書記服務,被李書記罵跑了。而如今竟然說一個年輕的女人和他一起死在車里,那就更是匪夷所思了。

劉勇再也尿不出來了,只好抖了一下那家伙,一拎褲子拉上前開門拉鎖,急忙往辦公大樓奔去。

劉勇來到會議室,三煤礦中層以上的干部都來了,而且都坐在那里竊竊私語。看來李書記發生車禍的事大家都知道了。集團公司黨委副書記兼總經理程明仁和組織部的梁部長都坐在主席臺上。以前在本單位曾經任過黨委副書記、現在集團公司任宣傳部部長的楊巍也坐在主席臺上。

劉勇先是和程總經理等人打了招呼,然后在主席臺一邊緊挨著梁部長坐了下來。見劉勇坐下來,程總經理開門見山說道:“同志們,下面由我和梁部長傳達集團公司的兩個文件……”程總經理先傳達了集團公司《關于集團公司三煤礦李有才書記發生車禍的通告》,這個基本大家都知道了,現在是信息化網絡發達的時代,上級的文件和小道消息相比恐怕就是馬拉松比賽和百米沖刺了。程總經理傳達的內容和王蕓告訴劉勇的基本一致,沒有新意。接著梁部長宣布一項任命:“集團公司黨委研究決定任命楊巍同志為集團公司三煤礦黨委書記。”

梁部長話音剛落臺下一片噓噓聲。劉勇不由自主心里一顫,先是偷眼瞅了瞅梁部長手里的文件,是不是宣讀錯了?當他看到文件上的的確確寫著“楊巍”的名字時,不由得把目光投向楊巍,此刻楊巍也紅著臉正偷眼看著劉勇。兩人四目相對,“欻”的一下,仿佛各自都被點擊了一下,楊巍立刻收回了目光。

“大家靜一靜,我強調一下……”程總經理制止了大家的噓聲以后,又說了一些諸如“楊巍同志工作能力強”,“是集團公司黨委審時度勢后的安排”,“希望大家好好配合楊巍同志的工作,團結一心,把三煤礦黨的建設和煤炭產量提到一個新的高度”等等官場話,然后帶頭鼓掌。

然后,楊巍作了表態發言,無非是自己才疏學淺、接受大家批評幫助的客套話,還有以后如何為集團公司、為三煤礦奉獻汗水和力量的決心書。沒說幾句話,楊巍竟然從兜里掏出兩張稿紙念了起來。

十多分鐘后,在眾人稀稀拉拉的掌聲中,程總經理、梁部長分別和劉勇、楊巍等人握手告別,說公司里還有一個會議,不能在這里待了。

說完,下了樓出了礦機關大門,鉆進轎車里揚長而去。

大家都各自回辦公大樓里了,劉勇站在大樓門前的臺階上,目送著程總經理的轎車遠去的影子,心里百思不得其解。這也太快了吧?昨天下午李書記剛剛車禍去世,今天早晨集團公司就派新書記來頂窩來了。

“劉礦長,今后還請多多關照。”這時候,楊巍笑著來到劉勇的面前,臉上堆著他那招牌似的笑容,握住了劉勇的一只手,“今后咱倆搭班子,在一個鍋里摸勺子,如果我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你可要給我提出批評和建議哦。”

如果是剛剛去世的李書記說出這句話,劉勇心里會很舒服。可是這句話竟然從楊巍的嘴里吐出來,劉勇覺得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太他媽的假了。

想到這里,劉勇心里暗自罵了一句,然后沖楊巍淡淡地一笑:“楊書記,歡迎你回家。”

“對對,劉礦長說得對,我是回家來了。”楊巍臉上那招牌笑容又夸張了一些,還上前一步身體靠近劉勇,張開雙臂摟住劉勇的肩膀來了一個擁抱,“以后你干啥我都支持你……”

劉勇笑著推開了楊巍說道:“我是個粗人,脾氣不好,你有文化,還望多多擔待。在三煤礦,咱倆往一個壺里尿就行了。”

下午下班后,劉勇覺得別扭,看到楊巍自己心里就不舒服。一下班,他就讓司機小于回家了,自己開著車到了程總經理的辦公室聊了一陣。

劉勇是個直性子,把自己對李書記之死的看法以及派楊巍去三煤礦任書記的想法和意見都一五一十地和盤托了出來。

劉勇在程總經理面前沒有什么隱瞞的。程總經理原來是劉勇的頂頭上司,沒有程總經理就沒有劉勇的今天。程總經理當初在三煤礦當礦長時,劉勇還是一個采煤隊的隊長,后來程總經理進集團公司當了副總經理、總經理,四年前要提拔劉勇為三煤礦生產副礦長,可是好多干部不同意,包括三煤礦黨委副書記楊巍在內都說劉勇根基太差,能力有限,不能擔當此任。程總經理力排眾議,堅持讓劉勇當了礦長,并且和集團公司立了“軍令狀”。如果劉勇干不好這個礦長,他程泉這個總經理自動辭職。在當時敢立這樣的“軍令狀”是需要一點勇氣的。因為由于歷史的原因,當時三煤礦瀕臨倒閉,工人開不出工資,機關人員人浮于事,每個月的原煤產量還不夠原材料成本。劉勇在程總經理的大力支持下,大刀闊斧改革,收到了預期的效果,這還多虧了程總經理給他派了一位好伙伴,那就是李有才李書記。李書記就像一位好管家,更像是一個家庭中的母親,話語不多,但是說起話來句句在理,夸起人來讓你心里熱乎乎的;批評起人來句句戳你心窩。對劉勇的改革絕對支持,有時候劉勇因為性子急惹下的“事端”,都是李書記在背后默默地幫他“擦屁股”。

劉勇對李書記懷有一份特殊的感情。無論是從個人關系的角度還是從工作角度,劉勇覺得都應該把李書記之死弄清楚,給其家人一個交代。程總經理聽了劉勇的一大堆話,沒有表態,只是說會認真對待的。最后程總經理要帶劉勇去飯店吃飯,劉勇謝絕了,說自己回家要接兩個女兒,就走出了程總經理的辦公室。

晚上十點,劉勇把車停在單元樓門前,兩個女兒劉霜、劉爽嘰嘰喳喳聊著班級內雞毛蒜皮的小事,分別從兩扇車門下了車。自從兩個女兒上了高三以后,學校規定要上晚自習,晚上九點四十才能放學,學校離家10多里地,公交車已經停運,女孩子走夜路不安全,坐出租車也不靠譜。

爺仨兒一進家門馬上開飯,吃飯間兩個女兒免不了和姥姥姥爺撒撒嬌,開開玩笑,幽默一下。兩個老人時而嗔怪,時而笑得滿臉褶子變成了菊花瓣,時而偷偷地給兩個孩子碗里夾菜……一家人笑聲溢滿客廳,其樂融融。劉勇心里盡管有心事,但是在老人和孩子面前,他盡可能裝的若無其事。

夜深了,兩位老人和孩子都各回各的房間睡覺去了。劉勇洗漱完畢以后,穿著睡衣上了床靠在床頭上,閉著雙眼不說話。

不一會兒,李梅也穿著睡衣上了床。看了看劉勇,說道:“不是冤家不聚頭,今天不好受吧。”

劉勇仍然閉著眼睛問道:“你都知道了?”

“李書記車禍,楊書記上任。集團公司就這么巴掌大的地方,誰還能不知道啊。”李梅白了劉勇一眼道,“不過我比別人還多知道一點事兒。”

“你知道啥?”劉勇睜開眼睛,轉過身問李梅。

李梅詭笑一下,兩眼看著劉勇道:“楊巍去上任,有人心里不好受唄。”

“滾犢子……”劉勇知道李梅在調侃自己,嗔怪道,“我有啥不好受的,誰去當書記都一樣。”

“那可大不一樣,有幾個當官的能有有才書記那樣的胸懷呢?”李梅嘆息中透出惋惜,“你說有才書記的命咋這么薄呢?那么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還和一個女人同時死在駕駛室里。熟悉李書記的人都不相信這事是真的,可是交警隊的現場報告就是這么寫的,千真萬確,唉……”

“你懷疑有人動手腳……”劉勇疑惑地看著李梅問道。

李梅忙打斷劉勇的話:“你可別瞎說,人命關天,特別是你,更要說話小心。”

“今天下班后,我去找程總經理去了,我也是這么說的。”劉勇對李梅滿不在乎地說道,“程總經理也像你這么叮囑我,并且說集團公司保衛科已經向礦區保衛處反映了這個情況,這事要展開秘密調查。”

“查個水落石出是好事,萬一要查著查著查不下去了,咋收場啊?集團公司內部的水深著呢……”

“唉……李書記死的不明不白,臨死還背著一個包養小三的壞名聲,這他媽的什么世道啊?”

李梅盯了一眼劉勇,說道:“呵呵,人不可貌相,李書記也是男人,或許咱知道的是他的表面,背后他是黑是白咱也不清楚呀。男人現在還有正經的嗎?就像你,表面看著大大咧咧,其實就是一只披著人皮的大色狼,你忘了你和王蕓那點事了。”

劉勇有點沉不住氣了,他最煩的就是李梅提起這件事:“靠,滾犢子哈!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來了?我和王蕓有啥事啊?那次不是你和王蕓算計我嗎?你真不是人……”

“嘿嘿……”李梅笑了,用手一下子抓住劉勇下面的小弟弟,調侃道:“我那是求王蕓幫忙考驗一下這個小愛卿對本宮忠不忠誠,幸好那次過關了,不然就給你割下來喂狗吃。”

李梅嘴里說著狠話,但是手里卻輕輕地揉了起來,很快劉勇的小弟弟就精神起來,有了感覺,兩個人立刻愉快地忙活起來。

劉勇來到三煤礦,在煤堆周圍轉了一圈,剛剛回到辦公室,王蕓陰沉著臉走進來甕聲甕氣地說道:“劉礦長,我這個辦公室主任沒法干了。”說完一屁股坐在門旁邊的床上。

“咋的了?誰敢惹我小姨子生氣啊?”劉勇笑著對王蕓調侃道,平時王蕓和李梅好的跟親姐妹似的,劉勇對這個干巴小姨子經常這么稱呼。

“還有誰?新官上任三把火唄。”王蕓賭氣地說道,“讓我在一個禮拜之內拿出三煤礦機關減人提效改革方案來。你說說,咱們現在機關夠精簡的了,一人多職,我一個辦公室主任還得伺候你們,迎來送往,還要親自寫材料,你說他還要精簡,干脆把我精簡下去得了。”

劉勇知道肯定是楊巍開始發號施令,行使他三煤礦黨委書記的權力了。辦公室主任應該是他的左膀右臂,他肯定要換一位自己信得過的人。王蕓本來就和楊巍有矛盾。以前王蕓是辦公室大干事,楊巍是黨委副書記。對楊巍那頤指氣使的樣子王蕓心里一百個看不上,經常跟楊巍犯頂,后來楊巍去了集團公司,劉勇當了礦長,王蕓成了辦公室主任。現在楊巍回來了,不拿她開刀拿誰開刀呢?但是,劉勇沒有想到楊巍的動作這么快,他以為至少得兩個月以后,楊巍才能對三煤礦有所行動,沒想到上任的第二天就拉開了序幕。

想到這里,劉勇對王蕓道:“你看看想去哪個地方?你如果不想在辦公室干,就別干了。”

“啊……你……你還真的允許他這樣干啊?”王蕓一下子站起來靠近劉勇的辦公桌低聲問道。

“呵呵,他愛咋干就咋干唄。說吧,想去哪里?姐夫就給你走一次后門。”劉勇像是在開玩笑,實質上是認真地問王蕓。

“我……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在辦公室和他死磕,我看他能把老娘我怎么的!”說完,一甩手走出了辦公室。

劉勇盡管知道王蕓的嘴很嚴,知道什么事該對別人說,什么事不該對別人說,可是劉勇有自己的想法。一朝天子一朝臣,如果抵制楊巍在機關安排他的人,這以后的工作根本沒辦法干。即使王蕓留下,她在辦公室主任的位置上會處處被動,楊巍會處處給她小鞋穿。那時候王蕓勢必會來找自己訴苦,自己不但跟著著急,還會經常和楊巍發生摩擦,就自己這個臭脾氣,萬一和楊巍鬧起來,自己倒無所謂,反而給程總經理添麻煩。根據自己的推測以及平時人們對楊巍的議論,結合昨天自己和程總經理的談話看,楊巍肯定有后臺,而且后臺肯定能壓倒程總經理。所以,劉勇不想因為其他瑣事和楊巍鬧矛盾,以免影響三煤礦的原煤產量。這幾年,三煤礦在整個集團公司各方面評比由倒數第三,漸漸地躍為第二名,真的不容易。劉勇不想讓自己這幾年苦心經營的三煤礦蒸蒸日上的大好形勢毀在自己和別人因為一己私利的爭斗上。三煤礦就像自己的兩個寶貝女兒一樣,風里來雨里去,在李有才書記的配合支持下,漸漸地出落的窈窕美麗,成了集團公司的一朵艷麗的花。如果不想讓三煤礦這朵花凋謝,怎么辦?只能自己妥協。

劉勇聽到暗自發笑,心想:這小子的嘴真好使。既然你在這里說些冠冕堂皇的話,老子我也會說,有粉誰不知道往臉上抹啊。想到這里,劉勇笑著對楊巍道:“呵呵,咱們是兄弟,這是我應該做的,以后你有什么事,我一定大力支持。”

“劉礦長,我還真的有事求你。”楊巍笑著說。

“哦……”劉勇心想:自己是不是上了這小子的當了,看來以后說話時自己的嘴得放個站崗的。于是對楊巍道:“哪能說是求我呢。只要我能辦就辦,不能辦我就無能為力了。”

“你肯定能辦。”楊巍說著,從兜里掏出一份材料來遞給劉勇道:“這是我擬定的井下一線干部縮減人員和合并采煤隊班組的方案,你看看行不?如果覺得可行,您就簽個字。”

“這……”劉勇看了看楊巍,一邊拿起方案一邊想:好小子,行動可夠快的,機關你折騰完了,就迫不及待地折騰井下來了。機關你隨便折騰,我沒有意見,井下我可不能任你胡來。井下掌子面人員班組都是自己這幾年花了許多的心血來布置好的,人員的搭配,班組的劃分以及機電、運輸和通風等輔助工種都是互相照應著來的,一動百枝搖。這個方案我可要好好看看,琢磨一下,想到這里,他對楊巍道:“楊書記,這份方案我仔細琢磨一下行嗎?我會很快給你答復的。”

“這……好吧。”楊巍看了看劉勇,遲疑了一下,說道,“我就等你的消息了。”說完便走出了劉勇的辦公室。

楊巍走后,劉勇拿起楊巍的方案認真地看起來。

不看便罷,看完以后,氣得劉勇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你個王八犢子,你真不是東西,這不是硬生生要把三煤礦搞黃嘛……”

原來,楊巍在這份井下改制方案中,簡直就是憑空臆想。把掌子面現在的幾位班隊長都變成工人,而班隊長由機關精減下去的干部擔任,這些機關干部哪懂得采煤,他們知道掌子面什么樣嗎?楊巍還在方案中把301、302人員都縮減一半。現在兩個采煤隊本來出勤人數就不全,因為三煤礦在集團公司屬于建礦時間很長的煤礦了,一些工人養老、工傷人員、工亡家屬、工人福利待遇等始終是一個大包袱壓在三煤礦身上。當時劉勇接管三煤礦時也曾經考慮過甩掉這些包袱,可是談何容易呢?再說又怎能甩的掉呢?集團公司不可能把這沉重的包袱接過去。所以這幾年劉勇和李書記等班子人員一直在背負著這沉重的包袱艱難獨行。好在大家精誠團結,擰成一股繩往前沖,使三煤礦從壓得喘不上氣來,到現在個個職工兜里裝滿人民幣,臉上露出笑臉,是多么的不容易呀!可是,如今楊巍在改革方案中竟然不管現實,一味地去按照自己的理想操作,豈不是笑話?楊巍呀,你怎么不先到井下調查一下呢?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楊巍在改革方案中提到,礦長和書記分到301和302掌子面帶班。也就是等于把三煤礦分開了,這樣就很難像現在這樣統一管理了,其實這等于在剝奪他劉勇在三煤礦的權力。劉勇認為楊巍這是在給他宣戰!

其實,劉勇對前一段時間楊巍對機關的改革基本上持贊成態度。劉勇也挺煩個別機關人員那種人浮于事,辦事官僚、拖拉懶散的現象。比如工會的女工委員小謝,依仗自己是集團公司某副總經理的干女兒,飛揚跋扈,把工會主席老鄧都不放在眼里,愛來就來,愛走就走。李書記也多次想把小謝拿下去,可是礙于副總經理的情面沒有辦成。而楊巍這次竟然拿小謝開刀。小謝表現也奇怪,不但沒有充當絆腳石,反而痛痛快快地回家了。礦機關最難纏的主兒都變成了乖乖羊,其他人就沒有章程了。

不過楊巍也不是絕對的公正,他把王蕓調到了工會任副主席,工會主席老鄧還有半年就退休,答應王蕓等老鄧退休就讓她當工會主席。劉勇知道,楊巍這是給他劉勇面子,王蕓是李梅的干姐妹,三煤礦的人誰不知道?王蕓的位置由楊巍從集團公司帶來的一個叫程浩然的小伙子擔任。看樣子這程浩然挺會來事,說話干脆利落,把辦公室安排得井井有條,不知道其他能力怎么樣?對于其他科室,楊巍還是安排了以前和自己情投意合的人。劉勇也沒有反對,因為楊巍安排的都是政工科室,對于生產科室,沒有劉勇發話楊巍調不動。楊巍也多次想調整一下生產科室,但是劉勇不發話,雖然不說反對意見,但是故意推諉。楊巍不是看不出來,所以也就不了了之。

通過一個多月的改制,現在機關的工作作風明顯比以前有了很大的改善。劉勇心想:如果楊巍真的這么干,還真不錯,自己以前還真的錯怪楊巍了,以后得多多支持楊巍的工作,劉勇有時候還暗自責備自己小心眼呢。

當劉勇看完楊巍的井下改革方案后,這幾天對楊巍產生的好感,轉瞬間化為烏有,反而有一種要和楊巍斗一斗的沖動。心想:既然你不是東西,就別怪我不客氣。

當天傍晚下班時,劉勇故意晚走一會兒,拿著楊巍上午給他的井下改革方案,走進了楊巍的辦公室。

楊巍的辦公室在四樓,劉勇是以一種“噔噔噔”的步子從三樓邁上四樓的臺階的。進了楊巍的辦公室,看到楊巍頭戴耳麥正趴在那里對著電腦不知道在干著什么。看臉上的表情似乎沒干什么好事,一臉的得意樣兒。看劉勇來了,急忙摘下耳麥,關閉了QQ視頻,打開了另一個網頁界面。盡管這一動作很快,但是早已經被劉勇看在眼里。楊巍關閉的是一個和女性視頻聊天的對話框。

劉勇心想:奶奶的,在單位不好好忙工作,竟然和女網友視頻聊天,太他媽的沒有正事了。

“啪”劉勇把楊巍的方案往電腦鍵盤上一扔,低聲重重地道:“你的井下改革方案我不同意。我告訴你,姓楊的,你想在三煤礦裝B,裝大爺,那是做夢。三煤礦發展到現在這個大好局面是我、李書記以及廣大礦工弟兄們這幾年用汗水和淚水換來的,你想摘吃這個熟透的果子,趁早滾犢子!”說著,劉勇氣呼呼地走出楊巍的辦公室。

“這……”楊巍望著劉勇的背影愣了一下,嘴里氣呼呼地說道,“你說什么呀?哪跟哪呀……我這不也是為了三煤礦好嘛……”

第二天早晨,劉勇來到三煤礦,還未等去煤堆轉圈,手機響了,是王蕓打來的。王蕓告訴他,程總經理在礦辦公室等他呢。

劉勇心想:楊巍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惡人先告狀,難道還來個豬八戒倒打一耙不成?不過他又一想:程總經理是自己的老上級,對自己那是充分的信任,程總經理這次來不會忠奸不分吧。

劉勇輕輕地走進礦大樓,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只見楊巍正在陪著程總經理和另外一個陌生人在聊天。

“來,劉礦長,我給你介紹一下。”見劉勇進來,程總經理站起來指著那個陌生人對劉勇介紹道,“這是咱們市社保局的張局長,現在兼我市企業改革領導小組副組長。”

“您好!張局長……”劉勇熱情地去和張局長握手。

誰知道張局長一動不動,仿佛屁股釘在了椅子上,只是象征性地伸出那白嫩的小手沖劉勇擺了擺,淡淡地說道:“坐吧。”

劉勇長這么大頭一次讓人這么蔑視,頓時覺得嗓子有一口濃濃的痰想吐出來,可是又卡在嗓子里,吐不出來,咽不下去。臉漲得通紅。

“劉礦長,我們是來找你談工作的。你今天別下井了。”程總經理一席話緩解了劉勇的尷尬。

劉勇趕忙沖程總經理微笑道:“好的,暫時我就不下井了,我聽完您的指示再下井。”

“下面我口頭宣布市里的文件。”這時候,張局長看了劉勇一眼,然后把目光停留在楊巍的臉上足足有半分鐘,點了點頭又轉向劉勇說道,“目前,我市的改革都到了攻堅階段,作為我們的企業干部堅決執行黨和政府對企業改革的政策和決議,一切以改革為主,一切為改革讓路,一切聽命于改革。咱們三煤礦也不能落后。前段時間,三煤礦機關的改革已經初見成效,那么三煤礦井下的改革也要更上一層樓。當咱們集團公司乃至全市企業改革的排頭兵……”

劉勇是在腦袋快要爆炸的情況下聽完張局長的口頭通知的。他沒想到一個小小的不到三千人的小煤礦怎么還能刮那么大的風,連市里改革領導小組副組長都驚動了。按道理不應該啊?這時候劉勇看了看一旁正在得意洋洋看著自己的楊巍,心里不由得對楊巍生出一絲畏懼。看來這張局長和楊巍有關系,莫非楊巍的后臺就是這張局長?如果是這樣,那么自己和李書記苦心經營的三煤礦的大好局面恐怕就要落入楊巍的手里了。

張局長宣布完口頭文件,站起來主動抓住劉勇的手,一臉的皮笑肉不笑,說道:“劉勇同志,你們楊書記可是改革的先鋒,前段時間三煤礦機關改革經驗我已經印發到各個基層企業進行推廣,楊書記很了不起啊,今后你們三煤礦的改革你要多多協助配合他。”說完,松開劉勇的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

楊巍和程總經理也跟了出去。

劉勇沒有動,他看著他們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奶奶的,這個張局長是在威脅他劉勇呢,他坐在自己的辦公椅上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過了好長時間,隨著幾聲腳步聲,程總經理回來了。看到劉勇陰沉著臉坐在那里發呆,便笑著說:“不好受吧?像霜打的茄子。”

“程總,我覺得心里憋屈。”劉勇看到程總經理回來忙站起身,像個孩子受了委屈,產生了向家長訴說一下的沖動。他讓程總經理坐到椅子上,“來,程總,你坐這里。”

“咋的?現在就想讓位啊?還不到最后繳械投降的時候就敗下陣來了……你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別動,咱倆好好談談吧。”程總經理看著劉勇一邊調侃,一邊煞有介事地說道。

“這……”劉勇覺得程總經理話里有話,順便又坐下了,“程總,我有一肚子的話想對你說。”

“呵呵,是嗎?我發現你這兩年活得挺瀟灑哦。”程總經理看著劉勇那孩子般的窘態笑了。

劉勇說道:“咱就說說楊巍回到三煤礦干的這些事吧,三煤礦井下本來人員欠缺,他還要減員,這能行得通嗎?你說他也不調查一下,就要把三煤礦一分為二,他領一伙,我帶一幫,這不是分家嗎?另外他把機關精減下來的一部分人都安排到掌子面,他們會啥?這些人平時連井都不下,到井下咋干活兒?他把井下一線的采煤工人都給減掉了誰來采煤,這些被減的一線工人咋吃飯啊……”

等劉勇說完,程總經理沉思了一下,道:“你說的固然有道理,可是楊巍來到三煤礦不是一點貢獻也沒有。起碼他牽頭的你們三煤礦機關改革是成功的,這事還得到了市里有關領導的重視。至于你談到現在三煤礦井下人員不超編的情況,未免有點武斷。你去過外省兄弟煤礦嗎?你聽說過外國煤礦嗎?人家噸煤成本多少錢?你們噸煤成本多少錢?人家人均效率有多高?你們呢?你做過比較嗎?既然楊巍有先進的改革思想,為什么不讓他試一試呢?另外你談到機關人員被精簡到一線出工不出力的問題,我想這也不是問題,既然別的一線工人都能干,他們為什么不能干呢?我相信,如果這些機關人員把思想轉變過來,充實到一線采煤,我們的采煤一線工人素質會大大提高的,這可能又是一件好事。”

“這……”劉勇被程總經理的話一條一條反駁的無語了,他低頭深思了一下說道,“反正我覺得沒有你想的那么簡單。他們的思想能轉變過來嗎?”

“我說我的劉大礦長,你不要把人們的思想都想復雜了,更不要拿你的思想強加給別人。他們的思想轉變不過來,你們這些干部是干啥吃的!”程總經理嚴肅地說道,“你想想,這幾年你和李有才搭檔,李有才有點耳根軟,不硬氣,有沒有助長你的官僚主義?你有沒有總想獨攬大權?記住,這是咱們共產黨的煤礦,不是某個人的煤礦……”

“我沒有那么想。”劉勇看著程總經理。覺得今天的程總經理變了,通過今天的談話,他覺得程總經理和以前不一樣了。以前是一位可以信賴,受了委屈可以趴在他的肩膀上哭、靠一靠的大哥;而今天完全就是一位善于說教的上級官員。更讓劉勇想不到的是程總經理竟然曲解了他的意思。他沒有別的要求,他只是想保住三煤礦現在的好局面,讓三煤礦人人有飯吃,有錢花。

劉勇心想:自己不能什么話都說出來了,即使都說出來也不可能會得到程總經理的支持,那樣反而會給自己帶來不必要的誤解。

劉勇本想再和程總經理聊聊自己以后對三煤礦的打算,聊聊他看到的有關楊巍的另一面,聊聊李書記車禍的事,可是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

劉勇不得不承認,這次自己與楊巍的較量失敗了,而且敗得很慘。楊巍在集團公司的支持下,經過一個多月的時間,把三煤礦井下改革已經基本完成。他和劉勇的具體黨政分工沒有改變,但是卻把301和302兩個采煤隊的隊長撤了,他們二人分別兼任兩個采煤隊的隊長,各采煤隊分設一個副隊長和三個班長。雖然表面上看還是一家人,都是三煤礦職工,可是在工人們的眼中都已經是各揣心腹事的兩家人了。

楊巍負責301采煤隊,劉勇負責302采煤隊。而原來的300采煤隊沒有采完的原煤不要了,完全廢棄不用了。300采煤隊的工人被其他兩個采煤隊分了,至于機電、運輸、通風等輔助系統不變。

在這一個多月的井下裁減人員的工作中,工人的情緒不高,直接影響了三煤礦的煤炭產量。程總經理一天一個電話,甚至三四個電話詢問三煤礦的產量。有時候直接把電話打到劉勇的手機上。而劉勇想給程總經理反映一下三煤礦井下的實際情況,而程總經理只說一句話:“我要的是產量,你劉勇要給我拖全集團公司的后腿,我就撤了你。”說完就會把電話撂了。劉勇拿著手機干著急。

屋漏偏逢連陰雨。本來大家對一線的改革都有意見,被楊巍從機關減掉的人員來到一線,出工不出力。一線工人和那些機關人員矛盾重重,他們認為是機關人員搶了他們的飯碗。

劉勇本以為楊巍開除幾個平常歇花工的“混混兒”也就罷了,可是楊巍不但把“混混兒”開除了,還把幾個因為工傷干不了重體力活兒,被劉勇安排干一些力所能及的輕巧活的工人也給減掉了,每個月只開給他們300—700元錢的生活費不等。有些工人就開始活動了,走后門、拉關系,都想留下。有幾個工作業務不錯,但是平時出工又不愿出力的工人當時就去找劉勇,讓劉勇給他們個說法。劉勇對這幾個工人平時的懶散就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俗話講:水至清則無魚。無論哪個單位都得養幾個白吃飯的,這些白吃飯的除了一些領導們的親戚不得不在單位“白吃飯”之外,其他白吃飯的有時候也不是總是白吃飯,關鍵時刻他們要比那些平時任勞任怨、默默無聞的工人起的作用大。

而今天,楊巍不知道這些,對井下工人竟然來個一刀切,這豈不是要壞事?一旦三煤礦有個風吹草動就寸步難行。

劉勇眼見三煤礦原煤產量受影響,他曾經找到四迷兒讓他重新挑起302采煤隊的大梁,可是四迷兒把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不等他把話說完就拒絕了。他告訴劉勇說:“此一時彼一時,現在的三煤礦已經不是三年前的三煤礦了,你劉礦長也不是三年前的劉礦長了。”

劉勇知道四迷兒話里有話,他想找四迷兒問個明白,可是四迷兒卻不給他機會,而是說不到三句話調屁股就走人。劉勇對這一切哭笑不得,心想:以前在一起患難與共的兄弟,怎么這么陌生了?難道連一句知心話都不能說了嗎?大家這都是怎么啦?

劉勇對所發生的這一切,百思不得其解。

中午,劉勇去集團公司開完安全生產會,心里就憋了一肚子氣。由于楊巍的改革,近兩個月的時間工人的情緒不穩定,影響了三煤礦的原煤產量,已經連續兩個月沒有完成原煤生產計劃了。今天在集團公司會議上,程總經理當著集團公司各個領導和下屬各個礦長的面批評了三煤礦。說三煤礦拖了集團公司的后腿。現在是四月末,如果在五月份再完不成任務,三煤礦的礦長就要下課。

劉勇哪里受過這種批評?他紅著臉一言不發。心里暗自對楊巍埋怨,心想:都怨楊巍這個王八犢子,到三煤礦搞什么改革,這一改革竟然把產量給革沒了。改革的目的就是為了產量高,為了職工的收入增加,為了企業節約成本。然而楊巍的改革初期就已經給他打了一個嘴巴子。同時也連累到自己,奶奶的,憑啥自己背著黑鍋?

散會后,劉勇想找程總經理單獨聊聊,匯報一下三煤礦的具體情況以及自己以后對三煤礦的打算。可是,程總經理卻不給他這個機會,甚至連正眼瞅他的時間都沒有。劉勇的心徹底涼了。他連集團公司準備的會議午飯也沒有吃,無奈之下,只好讓司機小于開車回了三煤礦。

劉勇和小于在三煤礦院外一家名叫“四道菜”的飯館門前下了車,走了進去。

一進屋,年輕的老板娘小冷和老板張志搖著輪椅出來笑著說道:“大勇,多長時間沒有來了?”劉勇和張志曾經都是程總經理的徒弟,張志是劉勇的師兄,所以即使劉勇當了礦長,張志對劉勇的稱呼也沒有變。劉勇也喜歡張志這么稱呼自己,這樣親切,有人情味。

“哦,我開會剛剛回來,還沒有吃飯呢,你讓嫂子給我倆來個尖椒干豆腐,上四個花卷。”劉勇對張志應了一聲,便和小于走到一張空桌旁邊坐了下來,陰沉的臉緩和了一些。

老板娘小冷趕緊進屋準備飯菜去了。

十年前,張志在一次掌子面冒頂事故中失去了一條腿,出院后坐上了輪椅。兩年后,媳婦扔下他和十歲的女兒偷偷地跟著別人跑了,到現在沒有音訊。張志腿沒了,不能下井了,家里生活拮據,姑娘還要上學,媳婦跑了,怎么辦?

因為張志平時在家就會做菜,大家平時在一起聚餐時都是張志做菜,而且做的菜有滋有味。劉勇在眾人的參謀下,和幾位要好的礦工一起出錢幫助張志在三煤礦大院外開了一家飯店,取名“四道菜”。意思是這個飯店就四道菜,即尖椒干豆腐、豬肉燉粉條、扣肉燉土豆和酸菜燉鯉魚。飯店不大,能裝二十多個人吃飯,而且是針對本礦的職工而開的飯店。如果人多就用盆,人少就用碗,再少就用盤子,這樣還不浪費。礦工們吃的不是飯菜品種和花樣、色澤,而是實惠,物美價廉。

很快尖椒干豆腐和花卷都上來了,劉勇坐在那里低頭吃飯。張志見劉勇不高興有心事,本來有件事想要告訴劉勇,但是話到嘴邊又止住了。

這一切,劉勇沒有注意到,而司機小于看到了張志的一舉一動。小于給張志使了個眼色,意思是以后再說。

劉勇和小于剛剛吃完飯,也沒有提飯錢的事,他知道,給錢張志也不會要,還不如不給顯得實在呢,如果硬給就虛偽了。

劉勇站起來剛要往外走,這時,手機響了,是王蕓打來的。王蕓在電話中著急地說道:“劉礦長,趕緊回三煤礦吧,井下工人出事了……”

“啊……”劉勇邊接電話邊走出飯店大門坐進車內,小于發動汽車向三煤礦疾馳而去。

不一會兒,劉勇的車就開到了三煤礦。本來“四道菜”飯館就在三煤礦院外不遠處。劉勇下了車剛想進辦公大樓,王蕓從門衛室出來攔住了他,焦急地說道:“劉礦長,你快下井去看看吧,301和302兩個采煤隊在井下打起來了。”

“啊……嚇死我了,我以為掌子面安全出事了呢。”劉勇這才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想:只要掌子面安全不出問題、不死人,其他都不是問題。想到這里,他問王蕓,“具體因為什么事打起來了?你知道嗎?這他媽就是吃飽撐的。”

王蕓急切地說道:“剛才301采煤隊的四迷兒一臉血跡,衣服破爛地上來找你,說井下楊書記帶著302的工人把301的人給打了,我讓四迷兒去井口醫療室包扎去了。”

“老楊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咋領著工人干仗呢!”劉勇嘴里嘟囔著,急忙進了更衣室,找了件工作服領了一盞礦燈剛想下井,四迷兒從醫務室滿臉纏著繃帶出來了。

一見劉勇,不但沒有以往那種受了委屈急于想找自家人為自己鳴冤叫屈和找回公道的行為,而是指著自己臉上的繃帶對劉勇不冷不熱地說道:“看看吧,這就是你們瞎雞巴折騰的成果。你呀!以前那個雷厲風行的礦長哪里去了?兵■■一個,將■■一窩。你都認■了,別人能不騎到我們的脖子上拉屎嗎!我們不挨揍才怪呢。”說完未等劉勇問他話,自己徑直朝井下走去。

“四迷兒!你給我回來,我得問明白情況吧。”劉勇沖四迷兒大聲喊道。

“你下井去問你的楊書記吧。”四迷兒頭也不回的說道。

劉勇緊跟在四迷兒后面,不一會便來到了底盤道,底盤道是一個龐大的礦車停車場。301和302兩個掌子面就是在底盤道分叉的,相隔不到200米,向左是301,向右是302。從井上下來礦車暫時存放在底盤道停車場,再由專人根據各掌子面需要,把礦車從底盤道分別運往301和302采煤隊的掌子面,裝滿原煤,再從掌子面運到底盤道,然后從底盤道運到井上。

劉勇讓四迷兒先去301掌子面,自己徑直去了302掌子面。因為在下井的過程中,劉勇已經向四迷兒問清了兩個采煤隊打斗的來龍去脈。

原來以前301和302兩個采煤隊都是在底盤道由專門的人合理分配礦車皮。也曾經出現過兩個采煤隊互相搶礦車皮的現象,但是由于兩個采煤隊都是統一管理,值班領導一句話,哪個采煤隊也說不出二話來。有時候哪個采煤隊任務吃緊,另一個采煤隊就會去支援,幫助生產原煤。

而現在兩個采煤隊分屬三煤礦黨、政“一把手”管理,自然而然就各自為政。302采煤隊在楊巍的帶領下和劉勇帶領的301采煤隊暗自較勁,由于這段時間只重視高產而忽視了安全,早晨工人下井后不到兩個小時竟然發生了小面積抽頂,不能出煤。可是還是把礦車皮按照原來的數量送到掌子面。301采煤隊由于按照劉勇的要求對掌子面安全絲毫不敢懈怠,原煤產量一直很穩定,但是由于302采煤隊經常搶礦車皮,所以多多少少耽誤了301采煤隊的產量。四迷兒等人找過幾次劉勇,把這事反映給他,但是劉勇為了顧全大局也就不了了之,更何況302采煤隊的產量的確比301采煤隊高很多。今天301采煤隊一大早就接到劉勇的電話,務必把這段時間耽誤的原煤產量搶出來。301采煤隊的產量一下子高了起來,沒有車皮就去302掌子面去要車皮,302采煤隊的人哪能干啊?于是先發生口角,接著大打出手。301去302要車皮的人挨了打,這下惹火了301采煤隊的人,大家早就憋著一肚子氣呢,這回終于找到機會了。于是四迷兒帶頭停下出煤一起來到302掌子面討說話,于是雙方便發生了打斗。這事有人告訴了正在下井的楊巍。楊巍來到井下,竟然沒有說法,看著兩個采煤隊的工人打斗。最后看到302采煤隊的工人要吃虧了才出來勸阻,四迷兒見事不好,忙跑到井上找劉勇。

劉勇聽完四迷兒的介紹,心里明白了怎么回事。心想:楊巍你他媽的真不是東西,別怪我不客氣。

劉勇氣呼呼地來到302掌子面,工人們正在掌子面里忙碌著。掌子面外一列列空礦車皮在那里排放著。

有人看到劉勇帶著氣來的,懾于劉勇平時的威嚴,誰也不敢說話。雖然劉勇上面沒有背景,但是劉勇走到今天礦長的位置是靠他自己打拼來的。在煤礦力量型的干部很重要,如果沒有兩下子是震懾不了個別礦工的。當初劉勇剛剛當上班長,有一個小混混不想上班,還要讓劉勇給他記工。劉勇不但沒有給他記工,而且還按照制度罰了他的款。沒想到這個小混混竟然糾集兩個社會小青年在上班的途中攔截劉勇,要收拾劉勇。沒想到劉勇竟然把他們三個小子給胖揍了一頓。這小子還不甘心,竟然帶著人去女兒的學校威脅兩個女兒劉霜和劉爽。正值血氣方剛的劉勇竟然單槍匹馬找到了那幾個小混混的家,不但把小混混一個一個地給弄到一起,還把他們狠狠地揍了一頓,如果不是李梅及時趕到,劉勇差點就把三個小混混的腿打折了。

從此以后,再也沒有人敢不聽劉勇的話了,再也沒人敢在工作中當絆腳石了。所以,三煤礦的工人都知道,劉勇不但工作業務和方法強,而且打架也是一流的。

劉勇在302掌子面走了一圈,看到安全隱患特別多,本來想批評督促大家趕緊整改安全隱患,可是今天他忍住了。他心里竟然產生了一個最卑劣的想法,現在302掌子面最好出事,出了事讓大家都看看楊巍的瞎折騰,看看集團公司那幫不調查就一味地支持楊巍瞎折騰的領導干部們怎么收場。

忽然,他看到有一個工作服特別干凈的礦工臉背著他往掌子面外走。劉勇不由自主一步跨過去,沖著那人“嘭”就是一拳,那人“哎呀”一聲倒在掌子面地上。

“楊書記,楊書記,楊書記被人打了。”工人們大吃一驚,一邊喊叫,一邊把劉勇圍在中間,躍躍欲試。

“誰他媽敢上試試,我就把他的尸體留在掌子面!”劉勇看到這里大喝一聲,順手抄起身邊的一把刨錛抓在手中,“不信就試試!”

“這……”工人們面面相覷,不敢近前半步。

劉勇一彎腰把趴在地上的人薅起來罵道:“楊巍,你別他媽的給我裝死,起來,有本事咱倆好好干一仗。”

嚇得楊巍戰戰兢兢,說話結結巴巴:“劉礦長,咱們有話好說,有話好說。”

“嘭——”劉勇照著楊巍的小肚子就是一腳,楊巍“哼”的一聲又坐到了地上,怒喝道,“你他媽的剛才打我的人的時候咋不有話好好說啊?你剛才的能耐哪去了!你說你們302今天能用這么多車皮嗎?為什么就不能勻給301呢?以前為了三煤礦的大局,我忍氣吞聲,我今天讓你知道我劉勇不是泥捏的。”說完對著地上的楊巍拳打腳踢一頓胖揍。如果不是兩個老工人上前拉住劉勇,恐怕楊巍就要被劉勇打的不知道成什么樣子。

楊書記被打住院了,劉礦長因為打人被停職了!這個消息在三煤礦比街頭巷尾的桃色新聞傳播得還快。

第二天早晨,劉勇剛剛到三煤礦,集團公司公安處的劉副處長和兩位警察就等在劉勇的辦公室里,王蕓也在。劉副處長是王蕓的姐夫,他們正在聊著天,見劉勇進門了,兩個警察很快到了門口把門一關,擋在門前。

劉勇一看就明白了,沖劉副處長笑笑:“用得著嗎?我又不跑,你們說什么我配合就得了唄。”

“劉礦長,你是明白人,我們三個人來也是履行公事。”劉副處長沖劉勇也笑了笑。

王蕓對劉副處長輕聲問道:“姐夫,非帶走不可嗎?我們三煤礦的生產可是全指望著劉礦長呢。”

“呵呵,我說了不算,不是說了嗎?我是上級下派,履行公事。”劉副處長淡淡地對王蕓說道,“你就少說話吧,劉礦長打人打的不對,正好趕節兒上了……”

“好了,我早就想好了,楊巍早就想找個機會整我呢!只是我沒想到公安處來人這么快。早知道這樣,昨天我就真的把他打殘了。”劉勇說著轉身對劉副處長道,“是就這樣跟你們走呢?還是戴上手銬啊?”

“呵呵,手銬就不用戴了,不過你得配合我們。你可別嘴硬了,現在楊書記在醫院呢,這回我看是要訛上你了。”劉副處長說著沖門口兩個警察一擺手,兩個警察讓開門口,劉勇昂首走了出去,劉副處長和兩個警察緊隨其后。

“姐夫,真帶人走啊!”王蕓試圖向劉副處長為劉勇求情,“多大點事兒啊,賠個禮道個歉就行了唄,何必還要把人帶走呢。”

“一邊去,這是法律程序,你不懂。”劉副處長把王蕓用力扒拉一邊下樓了。

辦公大樓里的人幾乎都出來了,擋在走廊里不讓把劉勇帶走。

“不能帶劉礦長走啊,他還要領導三煤礦的生產呢。”

“不就是打了楊書記幾下子嗎?又不嚴重,公安處也太小題大做了吧。”

“公安處的人是整天吃飽了沒事干唄,拿著雞毛當令箭。”

“……”

整個大樓亂哄哄的,大樓門口也圍聚了許多人,而且越聚越多。

這時候,走在劉勇身后的一名警察竟然從腰間拔出一支警棍來,向上一揮:“快閃開!別妨礙執行公務,否則把你們一起帶走。”

警察話音剛落,大樓內立刻就像開了鍋一樣:“咋的?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啊?難道他敢隨便打人!你帶走大家試試?大家上啊!”

有的人還故意蜂擁過來,企圖把警察和劉勇隔開。趁亂之際,有人還把那位拿警棍的警察的帽子打掉了。他拿著警棍竟然罵起來:“誰他媽的敢打警察,我真拿警棍蹴溜你們啊!”他話音還未落,大家紛紛拳打腳踹把他打倒在地。劉副處長和劉勇在一旁大喊大叫:“別打了,再打會出人命的。”

大樓里的辦公人員哪能像井下工人那么好忽悠?警察的一個平常的舉動,一句平常的話,竟然惹來這么大的麻煩。

“同志們,別打了,我們不帶劉礦長走了!”這時候劉副處長大喊一聲,這嗓子還真好使,大家立刻不打了,大樓內安靜下來。“同志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咱們可都是在機關工作的文化人,咱可不能辦那沒文化的事。你讓劉礦長給大家講幾句!”

劉勇這時候心里對三煤礦的機關人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平時看著不咋地,關鍵時刻對自己這一礦之長還真夠意思。他本來對警察平時在工人面前吆五喝六很是反感,沒想到今天竟然在機關大樓內豬鼻子里插大蔥——裝象。劉勇想看看警察咋收場,沒想到劉副處長竟然把皮球踢給了他。

“這……”劉勇猶豫了一下,看了看大家道,“謝謝大家了,大家的心情我理解,而且我也領大家的情兒,大家都各自回辦公室辦公,我也沒大事,不就是打了楊書記幾巴掌,踹了兩腳嗎?多大點事兒啊。”說著,劉勇擠開人群,扒開一條路走出了大門。

劉副處長和兩位警察也趕忙跟了出去。

警車開出三煤礦大院走遠了,整個三煤礦機關大樓恢復了平靜。

就在警車載著劉勇向集團公司公安處行駛的過程中,劉副處長接了一個電話,連續說了好幾個“是”,然后看了看劉勇,嘆了口氣道:“我們陳處長請你接電話。”說著,把電話給了劉勇。

“陳處長,我是劉勇。”劉勇接過電話道。陳處長還兼著集團公司的黨委副書記,主管公安工作。平時大家習慣了,都稱他為陳處長。

“劉勇你聽著,鑒于你打人的錯誤行為,給三煤礦以及集團公司造成了惡劣的影響,為了懲前毖后,現在經集團公司公安處和集團公司辦公會研究決定,暫對你停職反省,回家休息,從現在起執行。”說完,那頭把電話撂了。

“這……陳處長……陳……”劉勇想問幾句,這到底是誰的決定,可是那頭把電話撂了。劉勇猶豫了,有點不知所措。其實,他本以為自己被警察帶到公安處,陳處長和程總經理等人都會在那里,狠狠地批評自己一頓,然后帶著自己去醫院給楊巍道歉,然后自己對楊巍下個軟蛋,再然后接上楊巍出院到三煤礦,中午自己掏錢請他們這些人一頓飯就完事了。沒想到事情反而弄到對自己停職的地步。

楊巍住院,自己停職,三煤礦的生產怎么辦?本來讓楊巍這幾個月鬧騰得人心惶惶。如果礦長書記再不上班,這不是要三煤礦倒閉的架勢嗎?三煤礦一倒閉,楊巍也得不到什么好處啊?難道還有人在惦記著三煤礦,楊巍只是一個馬前卒……劉勇不敢想下去了。

“劉礦長,我們送你回家還是你下車自己回家?”這時候,劉副處長看著發愣的劉勇道。

“我自己回家吧。”劉勇看了看劉副處長和另外兩個警察,心說:你們三個家伙要送我回家,街坊鄰居指不定又該傳出什么離奇的小道消息呢。

劉勇下了車,沒有著急回家,而是給程總經理打電話,可是沒人接。他又給集團公司幾個平時自認為關系還可以的領導,可是都沒人接。劉勇心想:奶奶的,這難道就是人們平時講的人走茶涼?想著想著,不由得心中發澀,眼圈發熱,兩顆淚珠流了出來。

“鈴……”這時候,劉勇的手機響了,他一看是李梅打來的。便問道:“啥事?”

“大事唄,我們家的戶主發生了這么大事,我能不關心嗎?”李梅在電話里道。

劉勇淡淡地一笑,覺得很溫暖:“沒啥事,過幾天就上班了。”

“呵呵,想我不?想我就去老地方等著我。”李梅在電話里說。

“想……”劉勇不由自主地說道。

“你先去老地方等我,我馬上就去。”說完李梅就把電話撂了。

多年來劉勇養成了一個習慣,如果在外面受了委屈,或者遇到了困難、發生了不如意的事情,喜歡馬上向李梅傾訴一下,即使上著班,也要李梅請假,必須馬上向李梅傾訴才行。李梅總是能讓他破涕為笑,心里敞亮開來。以前孩子上學家里沒人,夫妻二人回家,兩個人在一起聊,聊著聊著兩個人還以溫習功課做結束語。

按照一般常識,男人一旦有煩心事性生活方便就可能抬不起頭,可是,劉勇恰恰相反,在和李梅一通傾訴之后,在李梅的導航下,反而更加亢奮、持久。

自從老丈母娘搬到自己家來住以后,兩個人回家享受二人世界就不方便了。于是李梅提議在賓館租一間房子,兩個人把房門一關,愿意干啥干啥,比家里還保險。

劉勇撂下電話,攔了一輛出租車,向他和李梅常聚會的賓館而去。

劉勇和一位漂亮的中年女性在賓館開房被抓了。在三煤礦這又是一條爆炸性的新聞。

當天夜里,這條消息就很快傳遍了三煤礦,乃至整個集團公司。后來這條消息又經過無數人的演繹,變成了劉勇和相好的在賓館開房,被警察抓走了;緊接著又變成了劉勇在賓館嫖娼被警察抓了現行……越傳越離譜,一時間人們不知道哪是真的哪是假的了。

當這些消息在人們口中津津樂道時,消息中的主人公劉勇和李梅正在家中自己的臥室內生悶氣呢。

李梅低聲對劉勇埋怨道:“都賴你,為了陪你開心,竟然讓警察給帶去派出所,你看看多丟人啊,以后咋還在單位工作啊?”李梅不敢大聲,怕驚動母親。母親有心臟病,不能受強烈刺激。況且兩個姑娘還在另一間屋里剛剛睡下。

“呵呵,怕啥?別人愛咋說就咋說唄。”劉勇竟然看著李梅那氣得漲紅的臉頰笑了。

李梅白了他一眼嗔怪道:“這事都傳到兩個姑娘耳朵眼里了,兩個姑娘以后在同學面前能抬起頭來嗎?”

“啊……這……”劉勇聽到這里,倒吸了一口氣,李梅一句話點醒了他,“他奶奶的,肯定這是陰謀,咱們被人算計了,有人想奪三煤礦的權。”

李梅道:“就楊巍那兩下子自己能把三煤礦搞好嗎?”

劉勇遲疑了一下:“我懷疑楊巍背后還有人想得到三煤礦。現在三煤礦是香餑餑。”

上午,劉勇先趕到他和李梅常去的賓館,自己進去后,便洗了個澡。剛剛洗完李梅就到了。李梅也想洗個澡,可是劉勇已經等不及了,抱著李梅就趴到床上。

劉勇和李梅夫妻二人生活多年,夫妻生活十分和諧,彼此又十分了解各自需求。好多的夫妻一旦遇到困境或者有邁不過去的坎兒,一般不會進行夫妻生活的,彼此也沒有那個興致。可是劉勇和李梅不同于別人。他們倆無論是事業還是家庭,一旦遇到麻煩,兩個人的夫妻生活反而更加酣暢淋漓。在一陣翻江倒海的云雨之后,夫妻二人躺在床上,把一團亂如麻的生活捋一捋,把坎坎坷坷的事業平一平,總能想到解決問題的好辦法。

正當二人為彼此脫掉衣服進入狀態時,忽然外面有人敲門:“請開門,我們是警察,剛才接到舉報說這里有人嫖宿,特地來檢查!”

“啊!”李梅暗暗叫了一聲,趕緊把劉勇從自己身上翻下來,穿好衣服去開門。

劉勇卻不以為然,他認為自己和自己的媳婦在賓館睡覺也不犯法。于是披上睡衣坐在床上。

“對不起,我們是市公安分局大楊樹派出所的警察,請出示你們的身份證。”李梅開了門,進來一高一矮兩名警察和兩位賓館工作人員,一位高個警察走進屋,沖李梅和劉勇亮了一下自己手中的警官證,嚴肅地說道。

李梅從自己的兜里把自己和劉勇的身份證掏出來遞給那位高個警察。劉勇平時也不帶身份證,都是由李梅經管。

高個警察拿著兩張身份證,時而看看身份證,時而看看李梅和劉勇。上一眼,下一眼,左一眼,右一眼,唯恐漏掉一點兒蛛絲馬跡。

劉勇有點不耐煩地說道:“警察同志,看完了嗎?我們是夫妻,夫妻在賓館開房有毛病嗎?”

高個警察不屑地看了看劉勇,道:“沒毛病,既然是夫妻,為什么不在家里,偏偏跑到賓館來?”

“家里有老人、孩子,房間太小。”劉勇聽了有點反感,“警察同志管得太寬了吧?”

“嘿嘿……”高個警察冷笑一聲,沒理劉勇的話,而是對李梅道,“請出示你們的結婚證。”

“這兒呢。”李梅趕緊把早已經準備好的結婚證遞給了高個警察,幸虧李梅想的周到。李梅曾經聽說過這么一件事,有一對小夫妻也是因為家中房子太狹小,去賓館過二人世界。適逢警察掃黃,由于二人沒有帶結婚證,竟然被警察誤認為嫖宿帶到了派出所。李梅早就想到了這一點了。

這時候,兩位警察又仔細檢查了劉勇和李梅的結婚證后,彼此對視一眼,走出門外耳語了一陣,又返回來,高個警察對劉勇和李梅道:“這樣吧,對你們的結婚證我們不能鑒別真偽,我們懷疑是假的,請跟我們到派出所走一趟吧。”

“啥!走什么走……”劉勇氣壞了,心想:這不是刁難人嗎?厲聲對高個警察道,“既然你們不能辨別真偽就說明你們的素質太低,不配當警察。”

那位高個警察冷笑一聲:“嘿嘿,我們配不配當警察你說了不算,不過,今天帶不帶走你我們說了算,走吧?別妨礙我們執行公務。”

“我就是不走,你們愛咋的咋的。”劉勇坐在那里氣呼呼地說道。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另一位矮個警察上前一步去抓劉勇:“你不走,我們就要采取強制措施了。”

劉勇“騰”地站起來,一下子甩掉矮個警察的手:“你們憑啥隨便抓人,我就是不跟你走。”

“好啊,來橫的是不?”這時候,高個警察從衣服里竟然掏出一條電棍來,“我就不客氣了,今天同意要走,不同意也要走。”說著按動“呲呲啦啦”冒火星的電棍沖劉勇而去。

“我們跟你走,我們跟你走。”這時候李梅一下子擋在了兩個警察和劉勇中間,然后沖劉勇道,“你快穿上衣服,咱們跟他們走。咱們有結婚證,又不是假的,怕啥……”

就這樣,二人被帶到了大楊樹派出所,兩位警察把他們倆往一間帶套間和衛生間的小屋里一關就走了。臨走前,要過他們二人的手機、身份證和結婚證,沖劉勇一瞪眼睛道:“我們去甄別真假,你們倆好好地反省一下。”

從劉勇和李梅二人被關進派出所,就沒有人理他們。劉勇氣得在小屋里大喊大叫,但就是無人理他。直到晚上十點多鐘,一位自稱派出所楊所長的人,給他們打開房門,笑嘻嘻地一個勁地給劉勇和李梅賠禮道歉,并且稱這是誤會。然后把手機和身份證、結婚證都還給了他們。

氣得劉勇想和那位楊所長干一仗,但是被李梅制止了。李梅告訴劉勇,吵架不解決問題,不知道家里兩個女兒會怎樣呢。這里面肯定有貓膩,目的就是讓他們在派出所待一段時間,搞臭他們的名聲。

李梅接過手機一看,兩部手機都關機了,她挨個打開手機,一看上面有十多個劉霜和劉爽的未接電話。于是便打了過去。兩個女兒已經到家了,姥姥她們三人已經都吃完飯了。李梅撒謊說自己和劉勇單位加班,現在才下班,馬上回家。

劉勇和李梅攔了一輛出租車匆匆忙忙回到家,一進門,兩個女兒就問劉勇:“爸,你真的去賓館干那見不得人的事了嗎?”

“咦!你們聽誰說的?爸爸是那樣的人嗎?不信就問你媽媽。”劉勇對兩個女兒說著,看了看李梅。

劉霜沮喪地說道:“我們班有個QQ群,有一個人就發了說你在賓館嫖娼被警察抓到派出所的這條消息,然后退群了。”

李梅沖兩個女兒點了點頭,說道:“傻孩子,這是別有用心的人對你爸爸的污蔑。媽媽相信你爸爸,你們倆也應該相信爸爸。”

“嗯……那……我們去睡覺了。”兩個女兒欲言又止,然后很懂事地進自己的屋了。

等兩個女兒和老人都各自進自己的屋,他們倆每人吃了母親蓋在飯桌上的飯菜,然后兩個人走進了自己的臥室。

劉勇和李梅兩個人夜里都失眠了。

十一

第二天一大早,李梅去樓下買了大果子和牛奶,與兩個孩子吃完后就去上班了。兩個孩子去上學了,岳母早起遛彎去了。劉勇直到六點半才起床,他吃了兩根大果子,喝了一杯牛奶。剛想去上班,這時候手機響了,原來是集團公司紀委的盛副書記打來的,在電話中鄭重其事地通知劉勇,經過集團公司黨委辦公會研究決定,鑒于最近一段時間劉勇的表現,對劉勇進行停職的決定,在停職內每天去集團公司紀委報到。正式文件隨后下發,告訴劉勇暫時就不用去上班了,以免尷尬。

劉勇放下電話,氣得一下子就把桌上剩余的大果子、半盆牛奶推到地上,狠狠地罵了一句:“我操他媽的,這真是要把老子往絕路上逼啊……”

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他怕岳母回家后看到地上的大果子和牛奶引起誤會,所以自己找來笤帚和撮子把地面收拾了,又擦了一遍地,這才緩了一口氣,額頭上不免汗涔涔的。

劉勇心想:好多年沒有干過家務了,這次竟然累出汗來了。他想到了岳母,天天等他們一家四口吃完飯走了后,開始刷鍋洗碗,收拾屋子,打掃衛生,不知道累成什么樣呢?看來以后自己和李梅必須多干點,讓老人少干點。

劉勇收拾利落后,岳母回來了,手里還拎著一兜肉包子。劉勇和岳母打了聲招呼,說是要上班去了。他沒有敢告訴自己被停職的事,免得岳母為自己擔心。

劉勇下了樓,剛想給小于打電話把車開過來,又止住了。心想:如果以前小于早就在樓下等著了,可是今天劉勇看了看樓下四周,沒有看到小于開的車。正在納悶,小于來電話了:“劉礦長,對不起,楊書記讓我拉著他去集團公司開會了,以后不讓我去接你了。讓我以后給他開車。我現在在集團公司大院里呢,我給你說一聲,免得你惦記。”

放下小于的電話,劉勇心里對楊巍充滿了怨恨,心想:楊巍真他媽的不是東西!小人呢!

劉勇沒有攔出租車,而是坐上公交車去了集團公司紀委報到。他想:反正也不著急,到紀委報個到還能把自己咋的!

同時,劉勇心里還有這么一種想法:馬上六月份到了,兩個女兒要高考了,自己趁著這段時間在家照顧一下孩子,盡一盡自己做父親的責任。想想自從兩個女兒出生以來,自己整天在煤礦,很少顧及家庭,顧及兩個女兒。李梅也有單位,舍不得丟掉工作。照顧兩個孩子的重任就落在了岳母和岳父的肩上。自己在三煤礦提干后整天不著家,岳父去世,岳母自己承擔起了照顧孩子和做飯洗衣的重擔。雖然李梅回家也不閑著,但是畢竟大多數家務都是岳母在操勞。劉勇還想趁著這個被停職的機會孝敬一下岳母,讓岳母出去和一些老頭老太太跳跳廣場舞,唱唱京劇。岳母從年輕時就是礦山有名的票友。所以,劉勇心中暗自發誓:這段時間,自己老老實實在家做個好父親,做個好姑爺,做個好丈夫。

他來到集團公司紀委走進紀委副書記的辦公室,盛副書記正在看報紙。見劉勇進來笑著說道:“劉礦長來了,坐坐。”

“盛書記好!”劉勇尷尬地笑著坐在了沙發上。劉勇和盛副書記認識,以前去三煤礦調研時和劉勇多次交流過,彼此印象都挺好。

盛副書記站起來把辦公室的門關上,說道:“以后呢,你就天天來報到,報完到就可以該干啥干啥去,咱得走走過程。以后如果實在家里有事給我打個電話就行了,可以不用親自來報到。”

“謝謝盛書記。”劉勇很感激盛副書記,覺得盛副書記雖然是文人,但是重感情,不像好多人一聽說你落魄了,就人走茶涼,不理你了,甚至見了面老遠就悄悄地躲開。

劉勇對盛副書記道:“我想去找程總經理嘮嘮,他在不在?”

盛副書記看了看劉勇,稍遲疑了一下,低聲道:“劉礦長,恕我直言,你現在這個時候,最好是別給領導添亂。”

“劉礦長,你可來了。”說著楊巍“撲通”一聲給劉勇跪下了。

“這……起來起來……”劉勇趕忙把楊巍攙了起來,“你這是干啥?我既然來了,一定盡力。你放心吧。”

劉勇心里明白,這種狀況,自己必須起個表率作用。自己和楊巍的恩怨不能帶到掌子面,不能拿被埋住的二十二條生命做犧牲品。

先到這里,劉勇掃視了一眼掌子面內外,然后大聲道:“都停一下,大家聽我說,我是劉勇,三煤礦的礦長,也是這次301采煤隊冒頂事故的臨時總指揮。下面聽我命令!”

掌子面立刻靜了下來。人的名樹的影,一聽到劉勇的名字大家頓時有了信心。黑暗中有人喊道:

“劉礦長來了,這就好了!”

“劉礦長,趕快救人啊!我弟弟還在里面埋著呢!這幾個月楊書記瞎指揮,光要產量,多出煤,也不維護掌子面質量,我勸他,他還罵我……”

“劉礦長,救救我妹夫,他被埋了四個多小時了,都他媽的賴楊書記瞎指揮……”

“對,楊書記瞎指揮,把劉礦長設計擠對走了,才出了這事故。”

楊巍在一旁低著頭沒敢吱聲。

“好了,大家先別埋怨。聽我指揮!”劉勇站在鎦子槽上大聲說道,“掌子面外面,無論是集團公司還是三煤礦的領導干部馬上撤離,升井等著。”

外面頓時一片嘈雜:“我們惦記掌子面,惦記被埋的礦工兄弟……我們不升井,陪著他們……”

劉勇道:“你們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你們在外面不但不起作用,還阻礙了掌子面與外面的交通。同時也擋住了掌子面通風,所以請你們到井上先休息。”

那些領導干部們悻悻地走了。

劉勇轉身對楊巍和張躍東道:“張副礦長,你歲數大了也請升井!楊書記,你也升井吧。”

“唉……”張躍東點了點頭應了一聲,走出了掌子面。

楊巍囁嚅著對劉勇哀求說:“劉礦長,我雖然什么都不會,讓我陪著你們吧……”

劉勇看了看楊巍,點了點頭,心想:這不是東西的玩意兒還算有良心。

“好了,剩下的所有人員你就是想走我也不能讓你走!”這時候,劉勇開始有條不紊地下著命令,“四迷兒,你帶領一小組八個人負責左梆;大順子你帶領二小組八個人負責右梆;王凱你帶領三小組八個人負責中間;周揚,你帶著十個人負責清理浮貨;老柴,你帶領十個人負責供應掌子面所需要的一切東西;老邱,你帶著五個人負責運輸傷員……”

十三

劉勇接到通知讓他恢復工作的時候,正好趕上兩個女兒雙雙接到復旦大學的錄取通知書,楊巍被撤職,市社保局張局長和程總經理被“雙規”,這叫六喜臨門,應該高興。但是劉勇卻怎么也高興不起來,甚至覺得很悲哀。

楊巍的后臺就是張局長和程總經理。張局長早就看好了三煤礦,三煤礦是集團公司最掙錢的模范礦之一,如果歸自己控制,那么將來自己就是富翁了。但是自己還不便于出面,必須找個傀儡。有一次在檢查工作中,他看到了時任集團公司宣傳部副部長的楊巍。光把楊巍拿下還不行,張局長在一次晚間去智能小區辦事時,看到程總經理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人在一起,他立刻意識到自己的機會到了。他拿著好多程總經理和那女人在一起纏綿的照片去找程總經理,直接就給程總經理攤牌,讓楊巍去三煤礦。這樣,還剩下一道坎了,于是李書記就出車禍了。

責任編輯 喬 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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