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鄉民間傳統藍印花布的技藝特征

陳 珊

(無錫工藝職業技術學院，江蘇 無錫 322118)

浙江民間藍印花布屬民俗染整技藝，其以藍底白花織造印染而著名。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又稱“藥斑布”，是以手工棉紡織白坯布為底布，以藍靛染成的具有地域風情民俗圖案紋樣的藍底白花布料。自夏周千年以來，通過藍染與雕版印花技藝所結晶而成的藍印花布在浙江民間百姓衣食住行中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1]。除了人們日常所穿著的服裝之外，藍印花布更多的用于被面、墊被單、包袱布、帳檐、肚兜、圍涎兜、枕巾、頭巾、門簾等日用品，藍印花布深受世代浙江民間百姓的喜愛。受千百年浙江傳統造物思想文化的影響，浙江民間藍印花布已經發展成為具有獨特民間文化的藝術品。但隨著數字化印染技術的發展，富有明顯地域文化特征的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逐漸淡出人們的日常生活，取而代之的是現代數字化印染技術制成的仿制品。因此，如何傳承和發現傳統藍印花布制作技藝已成為亟待解決的問題。

1 歷史溯源與發展

浙江民間藍印花布歷史悠久，這主要得益于源遠流長的藍染技藝、防染技藝、花版工藝，以及江淮流域歷史悠久的種棉與紡織業。據《夏小正》記載，“五月，啟灌蓼藍”，意為在每年五月，蓼藍發棵時就要開始分棵載，而這里所說的蓼藍正是藍印花布制作所用的植物染料——藍草[2]。在夏代，就已經開始有以植物為染料對織物進行染色的萌芽。春秋戰國時期，思想家荀子在棉白坯布藍染染色后，其色由黃變綠、由綠變藍，期間反復的氧化染色而逐漸變青，便感慨發出“青取之于藍，而青于藍”的名句[3]。后來隨著紡織業分工細化，于周代出現了掌管染色的“染草之官”，秦代出現“染色司”，自漢到隋也都相繼設“司染署”。受漏漿防染印花技術的影響，早在秦漢時期，人們開始掌握阻礙染色的原理，通過物質手段來達到防染形狀而形成各種圖案和花紋，而這也成為了最早的防染技藝[4]。據《古今圖書集成·職方典》記載：“藥斑布已抹灰藥而染色，候干、去藥灰，則青白相間”[5]。隨后便出現了簡單的制版鏤花，印花版工藝也逐漸形成并開始走向成熟。自南宋遷都臨安后，藍印花布在浙江民間地區便開始廣泛流行，到明清時期便盛行而開[6]。但自清末始，隨著德國人工合成了藍靛，并成功開發出“陰丹士林”染料之后，國內紡織印染改用洋靛染布，因此，江浙、山東等地的藍印業逐漸衰落，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制作技藝也受到嚴重沖擊。

表1 浙江桐鄉藍印花布制作工藝流程

2 技藝特征

2.1 藍染制作技藝

自夏周以來，民間植物染料的使用經過歷代傳承人的傳承與創新，其技藝基本保持原有的工藝流程。藍染作為最為古老的印染方式之一，被傳承保留至今，但傳統調缸染色技藝給現代傳承及應用增加了難度。傳統藍染制作工藝如圖1所示。

圖1 傳統藍染制作技藝

在傳統藍染制作技藝中，調缸染色是制作完成藍染的關鍵，憑經驗快速準確辨別出顏色是否過“深”或過“淺”。如果缸中染料顏色沒有調好，缸水不熟將會直接影響到藍印花布的色牢度，產生浮色。

作為藍染制作工藝中耗時最長，難度最低的下缸工序，一般在每年農歷十月初生火將盛放染料的大缸加熱，溫度基本保持在10 ℃左右，白天加溫，晚上保溫。歷時數月后，等第2年農歷四月自然溫度回升后方可停火，此時便可將有防染漿料的白坯布下鍋染色。

2.2 藍印花布的制作工藝與技法

浙江桐鄉民間傳統藍印花布作為浙江省首批非物質文化遺產[7]，通過對桐鄉非物質文化遺產館和中國絲綢博物館的考察，并對桐鄉藍印花技藝傳承人的拜訪調研，總結了浙江桐鄉民間傳統藍印花布的制作工藝流程，如表1所示。

藍印花布的主要制作技藝由民間藝人經驗積累而成，在制作工藝中，像刮漿接版這種重要工序，不同地區對其工藝要求不同。如山東及東北等地只用藍底白花[8]，因此只需要一塊花版，不存在花紋相接，但在浙江、江蘇、湖南等地采用藍白底紋并用、白底藍花，就需要刻2套花版，需要“頭版”和第2塊板之間的自然銜接。不同地方花版連接的方法也不同，印花效果也不一樣。藍印花布在染色工藝中，為了達到色澤要求，通常需要重復染色6～9次，即染色、出缸、氧化，以此達到所需要的顏色。由于藍靛為天然植物染料，需要常溫染色，溫度控制便成為整個染色工序中的關鍵因素，同時為了避免出現浮色，染色過程中需要加深顏色深度，才能達到需要的藍色。這樣，反復洗滌后才不會出現發白等掉色現象。

3 紋樣藝術審美特征

3.1 傳統質樸

從紋樣題材上看，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的紋樣均來自生活，其內容主要為傳統植物花卉紋樣與動物紋樣，也有簡單的幾何形紋樣。這些紋樣圖案通過技藝人的刻畫創作，造型優美，風格獨特，同時含有各種寓意。

在浙江民間藍印花布中，植物花卉紋樣作為最基礎、最廣泛應用的傳統圖案，在設計應用中可以根據植物花卉形態進行刻畫。如通過對梅、蘭、竹、菊、石榴、荷花、蓮花等植物的高度凝練，刻畫出具有反映其傳統寓意的紋樣，傳統放樣圖案見圖2。

圖2 傳統放樣圖案

圖3 錦地紋

竹枝紋樣體現高潔精深氣質(見圖2(a))、牡丹紋樣表現富貴(見圖2(b))、菊花紋樣寓意延年益壽(見圖2(c))，這些傳統圖案直接反映了人們的心理期望。動物紋樣由于受雕版工藝的限制，只能通過間斷點、線和小面來反映動物本身的特點，蝴蝶紋樣如圖2(d)所示。幾何紋樣在藍印花布中，主要以幾何體為基礎，運用幾何學中的點、線、形為基本元素進行變化組織而成[9]，采用自然界中物體的基本形狀，如魚鱗形、海浪形等，或在幾何圖形中穿插著各種花紋形，既有層次又豐富多彩，“錦地紋”如圖3所示。

3.2 色彩古樸典雅

從色彩上看，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大多為藍底白花。《五福捧壽》的藍印花布如圖4所示，其深色底紋是藍色，作為主色調，在深藍色底紋上點綴著細小的蝴蝶以及小圓點等幾何紋樣，整體感覺俊美秀麗，印花布中間刻畫著白底藍花的傳統壽字紋樣及錦底紋[10-11]，用傳統手法在白底上裝飾古樸典雅的藍色蝙蝠紋樣，整體色調明快樸素。此外，浙江民間藍印花布所用的染料是從藍草中提取，染色加工后經多次洗滌，仍然保持清新質感，并且色彩隨著洗滌次數的增加越發典雅。

圖4 《五福捧壽》藍印花布

3.3 圖案寓意多樣

吉祥紋樣圖案是中國傳統民俗文化中與生活關系最為密切的藝術形式，其內容來源于生活，所表達的內涵是對精神生活的需求反映。如早在遠古圖騰時期，就出現了多種圖騰崇拜的圖案[12]，因此，藍印花布作為百姓日常生活中的必需品，便出現了多種多樣的圖案內容，表達了對美好生活的期許和向往。《鳳戲牡丹》藍印花布圖案見圖5，在浙江民間流傳廣泛，它主要應用于包袱、服裝面料中，其中鳳代表男性、牡丹代表女性。鳳凰在中國古代傳統圖案中代表吉祥、祥瑞之物，而牡丹代表富態、富貴之意，因此，鳳凰與牡丹的組合更是寓意著人生多喜事、好事，象征生活富麗華貴，夫妻生活幸福美滿。《福祿同春》藍印花布圖案見圖6，以葫蘆為主要紋樣圖案，用藤蔓連接而成，葫蘆諧音福祿，是民間的吉祥如意之物，寓意藤蔓延綿，子孫萬代延綿興旺，福祿同輝。

圖5 《鳳戲牡丹》藍印花布

圖6 《福祿同春》藍印花布

由此，“圖必有意，意必吉祥”的藍印花布紋樣圖案得到廣泛應用，成為了浙江民間藍印花布的主要特色[13]。如“獅子滾繡球”圖案是獅子與繡球的組合，在浙江民間，獅子被視為守護神，有守護宅院保平安之意，繡球表示喜慶，2只獅子相互嬉戲，氣氛歡快活潑，十分有趣，寓意歡慶祥瑞。在民間，常用一些驅災辟邪的紋樣圖案作為表達保佑兒童健康成長的愿望。如“虎”圖案的應用，在藍印花布中衣“艾虎克毒”[14]作為吉祥圖案應用在兒童服裝面料中。此外，像 “平升三級”“狀元及第”[15]來表達人們對仕途渴望、升官發財的美好愿望；“麒麟送子”“松鼠葡萄”[16]等吉祥圖案表達對子孫不斷，世代延綿的美好寓意。藍印花布中這些美好紋樣圖案的選擇是浙江民間名俗文化中真、善、美的完美體現。

4 結束語

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是桐鄉、嘉興、杭州等地

勞動人民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創造出來的民間藝術結晶，具有鮮明的地域特征，深刻烙印著江南水鄉文化。在當今生活中，由于受紡織染整新技術的影響，浙江民間傳統藍印花布逐漸淡出人們的日常生活，但其獨特的制作工藝與紋樣圖案內涵所承載的傳統技藝特征和美學特征，仍然具有較高的傳承、創新及實際應用價值，這對現代紡織服裝產品的文化與時尚設計具有一定的理論與實踐指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