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蕩春風

邊恩慈

摘 要：文章以金玟廷部分代表作品為例，從筆法、字法、墨法、章法四方面進行分析，并結合當今書法發展趨勢與時代性特征，探索金廷入古與出新的學書經歷。中國書法博大精深，是一項超越歷史、時空、地域的視覺藝術。金玟廷作為一位韓國籍的中國書法教育以及創作的研究者，正是在這種基于藝術的純粹性的跨度上，揮灑并傳遞著藝術家對書法筆法、字法、墨法、章法的視覺表達，不僅有非常理性的對傳統的廣泛繼承，而且有現代風格的表現。

關鍵詞：金玟廷；書法藝術；入古；出新

中國古人說“每書欲十遲五急、十曲五直、十藏五出，十起五伏，方可謂書”，又說“每作一波，常三過折筆；每作一點，常隱鋒為之；每作一橫畫，如列陣之排云；每作一戈，如百鈞之弩發；每作一牽，如萬歲枯藤，屈折如鋼鉤；每作一放縱，如足行之馳驟”。這些可以認定為書法的視覺意境呈現。

中國的書法，是文化。中國的書法，是藝術。從藝術的本體出發，書法本身是一項超越歷史、時空、地域的視覺藝術。在此基礎上，本無朝代、無國界。金玟廷作為一位韓國籍的中國書法教育以及創作的研究者，正是在這種基于藝術的純粹性的跨度上，揮灑并傳遞著藝術家對書法筆法、字法、墨法、章法的視覺表達，不僅有非常理性的對傳統的廣泛繼承，而且有現代風格的表現。金玟廷草書作品《秋夜 》（圖1）、《早發白帝城》法度嚴謹，筆筆交代清晰，合乎法度，體現了她扎實的臨摹功夫。若不師古，若不勤于練筆，若不深入對古人的研究，便難以控制得如此張弛有度。其用筆“得筆”，結體“得勢”，墨色濃淡枯潤相兼，章法氣脈相貫，通篇和諧統一。

觀其運筆，順勢而為，起承轉合清楚。轉折分明，合乎自然。孫過庭在《書 譜》中言：“或重若崩云，或輕如蟬翼；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纖纖乎似初月之出天崖，落落乎猶眾星之列河漢，同自然之妙有，非力運之能成。”此言道出了草書的妙處。“導之則泉注，頓之則山安”一句表現出草書靈活的節奏變化 而產生的動態美。通達時像泉水奔涌，停頓時像大山安穩，產生動與靜之間的 對比。用一連串生動形象的比喻來形容各種不同的筆勢，或輕或重，或導或頓，或纖細或疏放，姿態橫生，美不勝收，既是書法又如繪畫，雖未目睹，勝似目睹。

在筆法上，可觀篆籀筆法，即使是薄如蟬翼之處，亦能有萬鈞之力，非中鋒而不能為之。在鉤轉處，時用絞轉，有側鋒秀妍，又不失力道。點畫渾厚有力，耐人細細品味。篆籀筆法，起筆藏鋒，后順勢而下，行筆之中力不 虛，墨色由內向外擴散。如“月”“風”“處”（圖1）表現尤為突出。絞轉，即在快速書寫過程中實現鋒面轉換，而使線條不滯，順暢前行，有蒼渾之感，在其作品《早發白帝城》中也有很好的運用表現，如“風”“聲”二字。作品中的轉折的變化處理得非常精妙，轉折處柔和有力道，綿中裹鐵。可見其對歷代法帖的深入研究。

在結體上，欹正相生，靈活多變。因筆勢的變化而產生點畫的移動，從而產生結體上的空間變化。字中的俯與仰、正與欹、開與合等等的對比變化，都對字的結構造型有影響。草書是一種特殊的字體，一方面，其通過大量的夸張與變形，給人以強有力的視覺沖擊力；另一方面，則通過綜合化的藝術手段，讓字面效果呈現出變化美感。首先是大小變化。通常，字體的長短和大小變化多由這個字的筆畫所決定，但是草書卻不然，而是遵從于創作者情感表現和章法布局的需要，無論是刻意的放大還是縮小，都不是憑空而至的，而是創作者的匠心獨運。其次是正欹相間。草書并不要求每一行都十分規整，并垂直于中軸線，而是要求全面的氣勢連貫。在這個前提下，每個字、每行字的造型是多變的，左右正斜兼有，給人以靈動之感。最后是開合變化。為了盡可能表現出飄逸與豪放之感，書法家經常對一個字的偏旁部首進行大開大合的特殊處理，呈現出鮮明的對比效果，讓人過目難忘。可見，與正書相比，草書在創作理念、技法方面都是完全不同的，有著自身獨特的藝術規律。

在墨法上，濃淡枯潤相宜，可謂筆中有氣，墨中有韻。黃賓虹認為“古人墨法妙于用水”，書法講究濃淡、干濕、蒼潤，使墨色富有變化，這就需要用水去調墨或以墨調水才能產生。《畫譚》中說：“墨法在用水，以墨為形，水為氣。氣行，形乃活矣。”陳繹曾《翰林要訣》中指出，“字生于墨，墨生于水，水者，字之血也。水太漬則肉散，太燥則肉枯；墨太濃則肉滯，太淡則肉薄。” 金玟廷對水墨技巧的成功運用和把握，是靠她反復去實踐、探索、體會。書家根據作品需要隨機應變，方可得其妙。墨的燥與潤、濃與枯的變化與行筆的速 度也有著直接關系，行筆速度相對慢時，筆在紙上有瞬間的停滯，墨流多，故 點畫能濃，反之則枯。通幅作品上下、左右的墨色變化和諧自然。

在章法上，氣勢貫通，變化自由，虛實相生，通篇和諧統一。蔡邕說： “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欲要使靜的字活起來，就必須講究“勢”。勢是流 動貫穿的，所以蔡邕認為筆勢應來去自然不可遏。通篇氣脈相貫，上下承接， 左右瞻顧，意氣相聚，神不外散。字與字之間的貫氣，主要靠上下字之間的欹側斜正的變化，有揖有讓，相互映帶。清代書法家梁同書說：“氣須從熟中來，有氣則自 有勢，大小、長短、欹正，隨筆所至，自然貫注成一片段。”氣勢還需從用筆的精熟中來。若用筆滯凝，神情呆板，拘謹不暢，則必無勢可言，更談不上貫氣。因此書法藝術得勢才能得力，得力才能得氣，得氣才能得神，草書之作全在神馳情縱、得心應手之間寫出精神和氣質來。筆勢是多變的，“飄若浮 云，矯若驚龍”，“崩浪雷奔”，“百鈞弩發”，是書法家借助毛筆工具對個人情感以及對環境感受的表達。草書章法無固定之態，所以可自由想象，思游云天。 草書章法之變化有字之大小、疏密、用筆輕重、欹正等，變化靈活自由，形成草書章法的整體效果，通篇激情洋溢，豪邁恣肆。草書章法理應“虛實相生”。“實”指紙上的點畫，也即有墨的黑處；“虛”指紙上點畫以外的空白，也即無墨的白處。在書法上，要調配好黑白之間的關系，太黑則悶，太白則散。草書章法中還應有“透光之美”，其作品的雅趣往往在“白”的妙用，也就是在“虛”處來體現書法藝術的韻致和高雅之情。清代碑學書家鄧石如說：“字畫疏處可以走馬，密處不使透風，常計白當黑，奇趣乃出。”在草書章法的處理上，要“虛者實之”，“實者虛之”，虛中有實，實中有虛，互補互生，使字與字、行與行之間能融為一體。

從《秋夜 》（圖1）的整體效果來看，粗細較 為勻稱，但是在每一個字的具體處理中，仍是筆法多變。特別是在字中，提按頓挫交代得清清楚楚，其提按過程一絲不茍。一些粗細線的走向雖然也是由細到粗或由粗到細，但整體協調。草書在筆法多變的過程中，有些書家容易走向極端，一味地為變而變，而金玟廷老師在此方面把握到位，把握住了整體情緒的統一。

通過作品分析可見金玟廷將草書的藝術性和寫意性表現得淋漓盡致。通過用筆節奏的變化，輕重、開合的變化，筆勢之間的連貫性，墨色的對比以及通篇章法的調節，實現情感的豐富表達。相對于篆、隸、楷、行其他書體，草書在個人情感的表達上尤其占據優越性。

誠如“煙霏潔露，若斷而連”、“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神光離合，乍陰乍陽”等古人對書法的品論，中國書法是以美的藝術呈現來延續著中華傳統文化的。書法的延續自成法度，因此說，它是獨立的。然而，書法的延續卻同時認同于社會文化歷史的變遷，因此又說，它是隨時代的。通過其作品可看出，金玟廷的作品之所以呈現出這種創作效果，與她本身的藝術修養是密切相關的。她曾廣泛涉獵中國古典文學，有著豐厚的傳統文化功底，使其可以從更加多元化的角度對創作進行審視和探索。同時，對傳統的肯定和關注，并不等同于對當代的漠視，當代藝術精神同樣在其作品中有著鮮明的表現，體現出了繼承與創新的有機統一，不僅有非常理性的對傳統的 廣泛繼承，而且有現代風格的表現。特別是在當代這個文化多元化語境下，這一點是難能可貴的，也是令人敬佩的。

時代的面貌，時代的情懷，在其作品中展露無余。作品《無所有》（圖2）用筆大膽，既有大篆中的篆籀氣，又加上草書中起承轉合的的節奏變化、空間的聚散對比和墨色上干枯濃淡的對比變化，使整個篇幅既有端莊穩重之態，又有激情洋溢之氣，表現出較強的藝術性。

筆勢運承時代氣，文思浩蕩應春風。

作者單位：

廣西藝術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