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壑
絲綢之路不僅是一條橫跨亞歐大陸的貿易之路,更是東西方文化交流的走廊。從音樂的角度來說,絲綢之路上的音樂交流盤根錯節,隋唐時期燕樂中的歌舞伎樂幾乎都是以音樂起源地命名的。在這種情況下,我國傳統的民族樂器也受到了外來音樂及文化的影響,歷史上的聲音已不可考,但歷史上的樂器形制和演奏方式我們仍然可以從現存的圖像史料中窺見一二。
箏的起源之地眾說紛紜,“秦箏源流說”最為普遍。作為陸上絲綢之路最初的起點,在史料中確有長安流行箏的記載,李斯在《諫逐客書》中所述及秦國樂舞的一段說:“夫擊甕、叩擊、彈箏、搏髀,而歌呼嗚嗚,快耳目者,真秦之聲也。”[1]由秦興起的箏樂,經過絲綢之路上漫長的文化傳播過程,在沿途諸多國家和民族的音樂文化中都窺見身影,從敦煌中唐代壁畫可以看出,箏在這一時期已經相當成熟和繁盛。
敦煌作為絲綢之路上的重鎮,在商貿及文化交流方面都起到重要的樞紐作用。在敦煌壁畫的諸多大型樂舞圖像中都可以看到箏的身影,這為同一時期的中外音樂文化交流史提供了極具參考價值的資料。如莫高窟第98窟《報恩經變》樂舞(如圖1)[2],伴奏樂隊規模龐大,樂器錯綜繁復,為首的彈箏伎樂人所彈的古箏十分顯眼。該箏身形扁平,弦數較多,略有弧度,且彈箏人僅用左手撫琴。據史料記載,唐宋時期的十二弦、十三弦箏是并行發展的,杜佑在《通典·樂》中說:“今清樂箏并十有二弦,他樂皆十三弦。”[3]該圖中的箏弦不十分清晰,但形制與唐傳古箏十分相似,日本正倉院收藏的唐代箏可進行佐證。
日本自唐朝開始受中國文化影響極大,很多唐朝時期的音樂在日本被完好的保留下來。日本正倉院中至今保存著18種唐傳樂器,根據《東大寺獻物帳》記載,這些樂器是唐天寶十一年(公元752年)傳入日本的。其中有四臺奈良時期由中國傳入的箏,都已僅剩殘片。根據日本音樂學家林謙三的《木畫箏的復原》一文記載,唯一一臺部件較為完整的箏在1951年開始據殘件復原全形,1952年完成復原工作。“復原箏全長190.85公分(6尺3寸),頭部橫幅26.8公分,同高8.4公分,尾部橫幅25.6公分,同高8.1公分,磯背最高3.9公分。”[4]日本的奈良時期大致相當于中國初唐時期,復原箏和其他三只殘損的箏都是十三弦,這比較符合唐代選用箏的習慣。
現代的日本箏仍然沿用中國唐箏的律制和演奏方式,只是在定弦方法上稍作變動,成為日本特色的音樂調式。正倉院還保留了唐傳樂器演奏圖,其中箏的演奏方式同唐朝多數箏樂演奏圖一樣,都是將箏頭置于腿上,箏尾置于地上,右手彈撥、按弦。
箏上用于張弦的柱大多呈一字型排練,因此又被稱為“雁柱”,但在敦煌壁畫中發現的箏樂圖像中,有很多如圖1所示的琴碼錯亂的箏圖,這是畫工的筆誤還是有意為之?在敦煌的東方,蒙古族樂器雅托葛的琴碼也是一字型排列,但在西部地區則有另一種形式的排列方式。從哈薩克民族樂器“杰特根”(Zhetygen,如圖3)的形制來看,很有可能在古代,敦煌及敦煌以西的區域流行過這樣一種樂器。
在古箏流傳過程中,有的國家(如上述日本)盡可能完好地保存了箏的原貌,有的國家則將箏民族化,如朝鮮箏(又名伽倻琴),相傳是伽倻國嘉悉王仿照箏制成,形似箏,也是一弦一柱,現使用的伽倻琴與中國當代普遍使用的箏一樣有二十一弦,所用右彈左按的技法基本和箏基本一致,音階排列卻有七聲及五聲兩種,音色及樂曲也具有朝鮮音樂的特色。
箏能夠在長期流變的過程中始終受到各階層人士的高度關注和傾心喜愛,并在近現代以來的各種樂類形式中占據重要位置,充分反映和展現了其獨有的藝術風采和珍貴的文化價值。絲綢之路上的箏樂史料眾多,想要還原歷史上箏樂文化交流的真實情況,還有很多工作要做。
參考文獻:
[1][漢]司馬遷.史記·李斯列傳[M].北京:中華書局,1959,2543.
[2]王子初主編.中國音樂文物大系·甘肅卷[Z].鄭州:大象出版社,1998,177.
[3][唐]杜佑.通典·樂[M].北京:中華書局,1988,367.
[4]張前.中日音樂交流史[M].北京:人民音樂出版社,1999,1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