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鴻
中華醫學,這個浩瀚如海的學科,因她的博大精深而愈加受到人們的重視與推崇。新年伊始,筆者走進以培養高素質中醫藥人才而聞名的天津中醫藥大學新校址,它位于天津市靜海區團泊湖畔。在該校中醫學院大樓里初見郭義院長,他給人的感覺溫文儒雅,頗有學者風范。及至深談,其正直、博學和睿智,領受到他骨子里的赤誠之心。從醫30多年,他認真嚴謹的工作態度和鍥而不舍的鉆研精神,詮釋著“大醫精誠”“妙手仁心”。
1982年,郭義以優異的成績考入甘肅中醫學院中醫系,系統學習中醫藥學知識,并先后跟隨劉東漢、鄭魁山、周信有、楊廉德、王道坤等名老中醫進行臨床實踐,讀書臨癥之心悟,即錄之于筆。大學期間,就發表了6篇論文。大三時,三北地區中醫學院中醫內科統考,他以甘肅省第1名的成績參加了“優秀學生夏令營”,收獲頗豐。1987年,以大學五年總評第一名的成績畢業,同年考取天津中醫學院針灸學專業研究生。1990年畢業,獲醫學碩士學位并留校工作。2002年考取天津大學生物化工專業博士研究生,師從元英進教授,2005年獲工學博士學位。歷經各位名師的指點與熏陶,郭義的科研與臨床思維日臻成熟。
郭義在多年的臨診過程中薈萃眾家之長,“師古不泥古,發展不離宗”,逐漸形成了自己的學術思想和診療特色。先師鄭魁山是享譽華夏的針刺手法大家,曾立言“為針者必守神導氣,主張針刺雙手并用”,強調“知為針者信其左,不知為針者信其右”,重左手揣穴,右手操作,雙手合配,氣至病所,求“神蕩彩鳳舞,氣沖蒼龍飛”之境;“針由氣導,氣乃神賦”,“人針合一”乃針法之秘訣。用針力若伏虎,勢若擒龍,涼透碧落,熱燒青峰。受鄭先生影響,郭義臨床非常重視針刺手法,認為針刺手法乃針刺之魂,無手法則針灸靈魂盡失。他在鄭氏針法基礎上,有所心悟,有所拓展。
針刺手法具有較強的實踐操作性,往往“心中易了,指下難明”,缺乏客觀化、量化。郭義團隊和天津大學王江教授團隊合作,從針刺信息傳導通路上相應部位的神經電信號入手,通過不同針刺手法引起的神經電信號存在差異,不同針刺手法——不同神經電信號編碼——不同針刺效應密切相關,為針刺手法的科學性提供了科學依據。郭義還創建指尖上的醫學——手十二井穴診療法,倡導昏迷后第一時間的自救他救,挖掘了傳統中醫急救技術——手十二井穴刺絡放血法,開展多中心、大樣本臨床研究,評價了其急救效應,明確了其應用規律,詮釋了其科學機制,升華了其理論內涵,推動了其廣泛應用。這項研究成果作為國家中醫藥管理局評定的應急處置技術向全國推廣,并將手十二井穴廣泛用于疾病的診斷和治療,形成了手十二井穴的診療體系。

郭義一直站在教學第一線,主講實驗針灸學、針灸學、實驗動物學、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獲獎項目的啟示、子午流注與靈龜八法等課程。1996年至2001年間,大部分時間在日本度過,從事教學和科研工作,在日本東京衛生學園專門學校為日本研究生授課,聘為客座教授;在日本鈴鹿醫療科學大學協助石田寅夫教授建立了東洋醫學研究所實驗室,從事骨質疏松和花粉癥的研究,聘為主任研究員。
實驗針灸學為天津中醫藥大學所首創。郭義在多年教學實踐和研究的基礎上發展了實驗針灸學,使其保持了該學科在國際上的領先地位。實驗針灸學創建以來,如何實現實驗針灸學的可持續發展,使其在培養現代化的中醫針灸人才以及針灸現代化中發揮更重要的作用,郭義在傳承湯德安、徐湯蘋教授的思想上,多年來一直在不斷思考和探索,他提出“匯通融合”是實驗針灸學可持續發展的動力與源泉,“創新實踐”是實驗針灸學可持續發展的目標與靈魂。匯通融合即傳統針灸學必須與現代科學技術匯通融合,利用現代科學技術武裝自己、發展自己,與時俱進,實驗針灸學就是匯通之橋梁、融合之催化劑,也只有這樣,實驗針灸學才有可持續發展的動力。實驗針灸學的發展要頂天立地,頂天就是要通過實驗針灸學的研究,出新理論,或補充針灸學原理論,或將理論轉化為臨床應用;立地就是實驗針灸學的研究成果必須指導臨床實踐,接地氣,為臨床實踐服務,解決臨床實際問題,這樣實驗針灸學才能可持續發展,而不至于曇花一現。
郭義將這條思路貫穿在實驗針灸學學科體系建設、系列教材編寫、理論教學、實踐教學、科學研究中,得到大家的一致認可。
在他讀研究生時,南開大學的陳進生先生是電分析化學專家,思維敏捷,知識面廣,善于創新,從他那里郭義第一次聽到做學問要“大膽假設,小心求證”,這也成為他以后科研的座右銘。“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科研思維讓郭義有著諸多心悟,這不僅體現在他自己主持的50多項科學研究項目中,也體現在對學生的培養上。每當新的碩博士入學時,他都要開設系列講座,而主講的第一課就是“論研究生的修養”。

郭義說:“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中醫學的發展離不開現代科學,要以現代科學之‘石,攻中醫針灸之‘玉,實驗針灸學創建與發展即如此,中醫藥的現代科學研究亦如此。中醫藥學科體系歷來是開放的、包容的,能夠容納當時最新的思維和成果,古今皆如此。以我為主,我主人隨,根在中醫,就不怕離經叛道,才能夠可持續發展。”
在治學方面,郭義更是推崇“大膽假設,小心求證”的思想,一大一小,道出了做科研的思維與方法。“假設”是思維,“求證”是實踐。沒有大膽的假設、懷疑,就不會有進步和創新。“大膽假設”之后,還需要去“小心求證”,去實踐,要做到有幾分證據說幾分話,既不可盲從,也不可武斷。比如在研究針刺經穴效應啟動的關鍵物質時,郭義發現鈣離子在經穴處富集,提出經穴處鈣離子是針刺效應產生的關鍵因素之一,并用多種技術、多種模型進行了驗證。
“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教師的品德和素養是從事教學工作的先決條件。郭義多年來潛心教育教學研究,始終將立德育人作為高校的第一中心工作,重視教學質量,狠抓質量工程建設,帶領團隊創建了一批教育教學質量工程項目:國家級實驗教學示范中心——針灸實驗教學示范中心(中醫界第一個),國家級教學團隊——針灸學教學團隊,國家級特色專業——針灸推拿學專業,國家級精品課程和視頻公開資源課程——針灸學課程。2016年,榮獲國家首批“中醫藥高等學校教學名師”榮譽稱號。2018年,入選國家“萬人計劃”教學名師。
郭義目前的社會職務眾多,僅與中醫藥相關的職務就有20多個。在他看來職務越多,責任越大。他作為世界中醫藥學會聯合會標準化建設委員會副會長,中國標準化協會中醫藥分會副會長,參與國家中醫藥管理局中醫標準化發展戰略研究,創建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針灸標準化研究中心試點建設單位,參與制定《十一五針灸標準化規劃》《中國針灸學會標準化基地管理辦法》《中國針灸學會標準化工作手冊》《中醫標準化“十二五”規劃》,協助起草國家中醫藥管理局《關于加強中醫藥標準化發展的指導意見》,構建了針灸標準化體系,制定了國際標準2項(ISO)、國家標準5項、行業標準8項。從“和而不同、周而不比”等角度闡述中醫標準化理論,提出了中醫臨床實踐和治未病指南的制定方法,制定了中醫古典文獻證據分級標準,開設了本科生中醫標準化課程,培養了從事標準化研究的碩博士10余名,為中醫針灸的標準化做出了突出貢獻。

標準是一門學科成熟度的標志。中醫藥標準是中醫藥學術發展和現代化水平提高的內在需求和必然趨勢之一。中醫藥歷史悠久,在發展和傳承過程中出現不同的流派與理論,加之中醫強調個體化診療,因此,中醫的標準化工作必然有其特殊性,同時,由于缺乏公認的指導理論和方法,使得中醫藥標準化建設存在一定的難度。如何將中醫藥個體診療的靈活性、多樣性和標準恰到好處地結合起來,是標準制定的一個難題。
郭義認為中醫藥辨證論治和標準之間是個性和共性、特殊性和普遍性的關系,中醫藥標準既要體現標準的共性,又要體現中醫藥的特色、優勢和自身發展規律。“貴和執中,辨證薦舉”是中醫標準化的重要理論和方法。
“和而不同”,“和”是事物多樣性的統一,允許不同事物或者不同的文化價值的存在,事物的存在方式是多樣性的,“不同”是必然的。“和”字首先體現的是一種海納百川的包容精神。從根本上講,“和”里面本身就包含了“不同”,因為“同”泯滅了事物的個性,不可能達到“和”的境界。只有不同的東西融合在一起,才有可能促進事物的發展,才有可能產生新的事物。中醫標準化即是如此。
有人擔心,中醫藥標準化可能會使中醫藥學術僵化,從而失去辨證論治的精髓和個體治療的特色,禁錮中醫藥的學術發展。郭義說,這是對中醫標準化的誤解。標準化不是絕對化,標準化是從個性中尋找共性,從大量的個案中,尋找共同之處,總結其共同規律,并把這種共同規律以標準的形式表達出來。標準化會使辨證論治和個體化治療更科學、更準確。因此,標準化不僅不會束縛中醫藥學的發展,反而是推動中醫藥學發展的有效措施。
在中醫臨床指南的制定中,郭義提出“辨證薦舉”。“證”是證據,必須以證據為依據,辨別證據推薦治療方案。證據包括古代文獻證據、現代文獻證據及臨床一線專家經驗證據,以這三者為共同證據體,綜合考量進行推薦。
郭義說,中醫臨床指南制定的思路和方法是:以古典醫籍文獻為基礎、以GR A DE評價為參考、以專家經驗為特色、以專家共識為依據,綜合考量進行推薦,這就是“貴和”思想的具體體現,該方法既保留了循證醫學的研究方法,也考慮了中醫學的特殊性,保留了中醫臨床的特點。尤其是在古典文獻證據力度的評價方面,是基于“古代醫籍有記載、歷代醫家有傳承、近代臨床在應用”的原則,類比現代文獻證據分級評定方法,提出按照醫籍的完備程度、可靠性、公信力、影響力為劃分等級的標準對古典文獻進行分級。他提出的這種分級標準目前已在中華中醫藥學會中醫治未病標準制修訂項目中得到應用,成功地對中醫古典醫籍進行分類,歸納,提煉,使其融入證據評價體系,得到大家認可。
郭義曾任第八屆全國青聯委員,第九、十、十一屆天津市青聯委員。提起青聯,他飽含深情地向筆者講起當年加入青聯時的情況。1994年,年僅28歲的郭義因教研方面取得了多項重要成果,成績卓著,貢獻突出,被評為“首屆中國百名杰出青年中醫”;次年,被光榮地推薦為全國青聯委員。1995年,在北京人民大會堂參加全國青聯大會時,同一個界別的馮鞏指揮大家高唱著《我愛北京天安門》,那盛況仿佛發生在昨天。
在青聯這個組織里,青聯是青年學者的大家庭。剛開始郭義對青聯組織的了解和關注并不多,但青聯的感召力、凝聚力給他以深刻的影響和震撼。“在這個溫暖的大家庭,在這里我們擁有共同學習的機會,各行業的優秀青年匯聚在一起,結識了很多經歷相似的朋友,碰撞出不少思想火花,化為一種奮進的力量。”郭義說,《中華兒女》也是他最喜歡的雜志,家里的書柜至今還存放著很多往期雜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