肇事電動車超標，生產商應否擔責

楊學友

電動車肇事，電動車駕駛人按主要責任向受害人賠償后，以電動車生產商違規生產不符合國家標準的車輛為由，將其告上法庭，要求生產商全額承擔賠償責任，結果如何呢？

電動車碰撞行人至死

胡玉中系零工市場木工業者。考慮電動自行車方便快捷，便于2012年4月1日在麗麗電動車銷售店購買了一輛XL公司生產的黑色XL電動車。2012年11月10日19時許，干完活后的胡玉中駕駛該電動車匆忙往家趕，行駛至距離家所在春天花園小區附近路段時，為躲避相對方向一輛廂式貨車，加上對方行駛的機動車燈光晃眼，一不小心與同向前方行人周明海發生碰撞，造成周明海老人摔倒在地，當即成瀕亡狀態，加上北方冬日夜晚寒冷、救護車等原因，老人送醫院救治無效當夜死亡。事后，經某區交警大隊委托檢驗，某產品質量檢驗中心出具檢驗報告顯示，胡玉中駕駛的XL電動車，最高車速和整車重量分別為41km/h和82kg，均不符合GB17761-1999《電動自行車通用技術標準》規定的標準要求，該車被認定為機動車。據此，警方出具道路交通事故認定書分析認為：胡玉中未取得機動車駕駛證駕駛車輛，對前方交通情況疏于觀察、注意不足，造成他人死亡的交通事故，其過錯是導致此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故應承擔此事故的主要責任，周明海負次要責任。胡玉中因涉嫌交通肇事罪被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后，2012年12月12日，經交警大隊人民調解室調解，胡玉中與受害者家屬達成調解協議，雙方確認受害者家屬因此次交通事故造成的合理損失合計為659136.60元，胡玉中承擔70%的責任，一次性賠償受害人的法定繼承人461395.62元。受害方得到賠償款后，為胡玉中出具《諒解書》一份，表示對胡玉中的違法犯罪行為予以諒解，請求司法機關不予追究胡玉中的刑事犯罪責任。胡玉中因過失犯罪，且認罪態度好，積極賠償受害人并得到其諒解，最終區人民法院以交通肇事罪判處胡玉中有期徒刑1年，緩期2年執行。

“明明是電動自行車，一鑒定就成了機動車，警方還認定我無證駕駛，都是這機動車惹的禍。”想到此，胡玉中以麗麗電動車商店和生產商XL公司為被告提起民事訴訟，請求判令二被告賠償原告損失461395. 62元。

法庭審理時，原告訴稱：雖然原告在此次交通事故中自身存在過錯，但涉案電動車如果不超速、不超重，就不會產生強大的慣性，被告XL公司生產的存在嚴重質量缺陷的電動車危及了使用者的生命安全，增加了發生事故的可能性，造成使用者不安全因素概率加大，故應承擔全部損害賠償責任。被告麗麗電動車銷售商店明知該品牌電動車不符合國家規定的標準，卻予以銷售，應對原告的損失承擔連帶賠償責任。

公司提出三大答辯理由：其一，本公司生產的電動車有合格證，不存在任何質量缺陷，該品牌電動車無須交保險，駕駛該車亦不需要領取駕駛證，警方認定該品牌車為機動車是錯誤的。其二，原告對于購買此品牌電動車的基本參數（時速、車重）是明知的，我公司生產的涉案車輛說明書中已明確表明車輛時速超過20km/h，整車重量大于40kg，原告對于其購買的涉案車輛的車重、車速等基本參數是明知的。其三，本案交通事故的起因在于原告而非我公司，不能將本案事故的原因歸責于生產廠家，交通事故中承擔賠償責任的主體只能是造成交通事故的行為人。我公司對于原告與受害人之間的賠償協議的真實性不予認可。綜上，我公司生產的電動車無質量缺陷，與本案所涉交通事故無因果關系，我公司不應承擔產品責任。

法院審理認為：根據目前國家標準GB17761-1999《電動自行車通用技術條件》第5.1.1和第5.1.2規定，最高車速應不大于20km/h，整車重量不大于40kg。被告公司生產的電動車說明書明確說明“電動車屬非機動車”，表明被告公司承認自己的產品屬于電動自行車，且被告公司生產電動車，經檢測，最高車速和整車重量均遠遠高于電動自行車最高車速應不大于20km/h和整車重量不大于40kg的電動自行車國家標準，被公安機關認定為機動車，顯然作為電動自行車存在嚴重的質量缺陷。被告公司沒有為消費者提供合格、安全的產品，設計超速、超重，與事故的發生及胡玉中責任的承擔有一定的因果關系，應就其產品存在缺陷造成胡玉中損害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原告未取得機動車駕駛證駕駛機動車，對前方交通情況注意不足，沒有按照操作規范安全駕駛，是造成事故發生的主要原因，對損害的發生有重大過錯，可以減輕被告公司的民事責任。據此判決：被告公司應于本判決生效之日起七日內賠償胡玉中經濟損失461395. 62元的25%計115348.91元。

三大爭議焦點

XL公司不服該判決，其上訴的兩大理由為：1.涉案車輛是否為機動車與涉案車輛是否存在質量問題是兩個概念，兩者之間沒有任何關系，涉案車輛是否為機動車、駕駛人應否領取駕駛證涉及的應為行政責任和刑事責任，與民事責任無關。車輛是否存在質量問題才是本案的核心，原審并沒有涉案車輛存在質量問題的相關證據和事實。原審法院按照國家相關非機動車的標準對產品進行檢測以認定產品質量，顯然是錯誤的。2.原審沒有證據證明損害后果與該車質量問題存在因果關系，交通事故認定書并未顯示是因胡玉中超速導致事故發生，也并非因為質量問題引起剎車制動失靈。交通事故認定書中明確指明發生事故是因為胡玉中沒有注意前方的交通狀況和周明海沒有在人行道上行走，車輛問題并不是導致周明海死亡的因素。

胡玉中則認為：涉案電動車設計最高時速為60km/h，事發時的時速為40km/h，導致制動不及把周明海撞倒。我不否認事故發生與其沒有注意前方、沒有謹慎駕駛有關系，但不能否認車輛超速、超重嚴重影響行駛，危害是顯而易見的。如果涉案車輛符合電動自行車國家標準，就不可能會發生如此大的沖撞力而導致事故發生后果如此嚴重。綜上，請求二審法院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針對雙方訴辯意見，二審法院歸納三大爭議焦點并逐一釋惑解疑。1.涉案電動車是否存在產品缺陷？被告公司在其說明書中明確表明“電動車屬非機動車輛”，且沒有通過其他方式對涉案電動車“超速”“超重”的問題進行任何必要的警示說明。據此可以認定，被告公司在產品的警示說明方面存在極大的缺陷，甚至極有可能誤導消費者。考慮到胡玉中購買涉案電動車系作為一種交通工具上路行駛，產品警示說明方面的缺陷顯然使涉案電動車具有了不合理的危險，足以構成產品缺陷，且此種缺陷與產品制造缺陷或設計缺陷沒有本質的區別。

2.涉案電動車存在的產品缺陷與本案事故的發生是否存在因果關系？本院認為，因果關系的判斷不僅僅是一個技術性問題，更融合了侵權行為損害賠償責任歸屬的法的價值判斷。涉案電動車的最高車速大于20km/h、整車重量大于40kg，XL公司不僅沒有作警示說明，反而在說明書中誤導消費者“電動車屬非機動車輛”，從蓋然性的角度來看，上述產品警示說明方面的缺陷明顯增加了涉案電動車使用中潛在的危險性。因此可以認為產品缺陷與本案事故發生之間具有一定的因果關系。另一方面，從法的價值取向角度來看，若不認定兩者之間具有因果關系，使XL公司未履行警示說明義務、誤導消費者的行為免責，將明顯與法律制度追求公平的理念相悖，可能形成惡劣的社會導向。綜上，本院確認涉案電動車的產品缺陷與本案事故的發生存在因果關系。

3.胡玉中是否有權向被告XL公司追償以及XL公司應承擔的責任比例。胡玉中在發生事故前已使用涉案電動車較長時間，對該車性能有了一定的了解，而胡玉中在行駛中未盡到審慎的注意義務、對前方交通情況注意不足，其自身的過錯是主要原因，電動車的產品缺陷是次要原因。原審法院認定由XL公司對胡玉中已支付的賠償款承擔25%的責任，再結合胡玉中對受害者家屬承擔了70%的責任，實際效果是由XL公司對受害者家屬的損失承擔17.5%的責任，這一責任比例是合理的。綜上，二審法院作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之判決。

點? 評

可能危及人體健康、財產安全的工業產品，必須符合保障人體健康和人身、財產安全的國家標準、行業標準;未制定國家標準、行業標準的，必須符合保障人體健康和人身、財產安全的要求。產品缺陷是指產品存在危及人身、他人財產安全的不合理的危險。

編輯：薛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