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韻豐

戰場上的青春在隆隆炮火聲中展現出浪漫、悲壯、崇高的氣質。生命的價值、信仰的力量、青春的意義,在這部劇中得到表現與升華。
“向前!向前!向前!我們的隊伍向太陽……”,幾乎每位觀眾都聽過這首歌曲,卻鮮少有人知道這首歌曲背后的故事。當熟悉的旋律在劇場中響起,它既喚起了這首歌帶給我們的成長記憶,又將時空穿越到了1938年延安,這首歌的誕生地—充滿硝煙的戰場。
上海戲劇學院出品的大型原創話劇《軍歌》,將《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作曲者鄭律成的創作經歷作為敘事主線,向觀眾描繪了抗日戰爭期間,來自祖國各地的熱血青年、文藝志士為挽救民族于危難,不畏艱險奔赴延安,投身魯藝,用音樂歌頌英勇民族的故事。這部劇讓觀眾看到了以文藝作為武器抗戰救國的熱血青年們,看到了創作緊扣時代脈搏、以人民為中心的魯藝精神,看到了自力更生、艱苦奮斗的延安精神。
這部大型原創話劇不論從劇本創作抑或從導演、表演、舞臺呈現方面來看,其完成度與藝術性都達到了不錯的水準。不同于大多依據真實歷史人物、事件改編的人物傳記類主旋律戲劇作品,該劇另辟蹊徑,以耳熟能詳的《軍歌》為切入點,圍繞這首歌曲的創作過程,挖掘出了一段繼聶耳、冼星海之后的中國無產階級革命音樂事業開拓者鄭律成與友人、與愛人之間真摯感人的故事,展現了延安時期這批具有藝術天賦的熱血青年們浪漫的愛國主義情懷和堅定的民族斗爭信念。
戰場上的青春
《軍歌》劇中的魯藝學員,從鄭律成、丁雪松到彭凱、余珊珊,都正值青春美好的雙十年華,他們與舞臺上的上戲師生們處于同樣的青蔥歲月,甚至更小。家國危亡、山河欲碎之際,正是這樣一批懷揣民族獨立自強理想信念的年輕人用自己的才華與生命換來了當代青年們的歲月靜好。
編劇在處理人物時,避免了概念化、符號化,抓住年輕人的特點,突出 “青春”的美好與殘酷。同樣的青春,不同的時代,劇中人物與當代青年一樣,也有稚嫩,也有羞澀,有對愛情的向往,也有對美味的無法抵擋,但這一切都因戰爭而變得不同。
“管他風吹雨打烈日炎炎當頭曬! 我們不怕磨破腳底板!我們不怕九妖十八怪!只怕吃不上延安的小米飯,不能上前線去抗戰!只怕吃不上延安的小米飯,不能上前線去抗戰!”青澀與稚嫩遮擋不住豪情壯志與堅定目標,因相同的救國理想匯聚延安,因相同的藝術熱情聚集魯藝,劇中的郭小帥、冬娃子、梁大坤作為戰死沙場的青年戰士縮影在舞臺上紛紛倒下時,戰場上的青春在隆隆炮火聲中展現出浪漫、悲壯、崇高的氣質。生命的價值、信仰的力量、青春的意義,在這部劇中得到表現與升華。
音樂串聯全劇
音樂在《軍歌》里是十分重要的敘事元素,它串連起整個故事,是推動故事發展的內在動力,同時也是烘托氣氛、渲染情緒的重要手段。劇中兩條故事線交織,一條是鄭律成在延安創作《延安頌》、創作《軍歌》的過程經歷,另一條是其與丁雪松之間的感情線,從相識、相知到相愛、相守。
在丁雪松對鄭律成的回憶中曾提到鄭律成曾經有一把從國統區帶進延安的小提琴,因兩人的孩子早產,先天不足、后天失調,無奈之下,丁雪松只好賣了這把提琴換回一只母羊和小羊,養羊擠奶,喂孩子吃。為了紀念這把小提琴,孩子取名為“小提”,可見這把小提琴在鄭律成音樂創作中的重要作用。雖然當事人只有短短的幾句話提到這把小提琴,但《軍歌》抓住了這把琴,作為人物、事件產生聯系的交集,同時也巧妙地將其作為了音樂這一敘事元素的可視化符號呈現。劇中設計鄭律成是在擦拭小提琴時與丁雪松相因為共同的愛好、情懷,這為后一場丁雪松冒生命危險找琴埋下伏筆,兩人的感情線也在丁雪松負傷,鄭律成為其包扎傷口時得以推進,而此時劇場響起《五月之歌》渲染氣氛。如果說第一次“找琴”推進了鄭丁二人的感情線,那么第二次“護琴”則推動了鄭律成的音樂創作,使其創作動因“有跡可循”,在這條線上,冬娃子與鄭律成之間的交往友情承擔了鋪墊作用:
鄭律成:冬娃子,你相信小提琴可以當作武器嗎?
冬娃子:武器?律成哥,我不懂曲曲……可是,我記得馮英姐跟我說過的話,她說,每當看到大家伙唱歌練舞的時候,她好像看到咱這皺黢黢的黃土地上,遍地都開滿了鮮花,她還說,她相信這香味兒能穿過連天的炮火,飛到邊區和國統區,鉆進所有人的鼻子!
鄭律成:鮮花……武器……
冬娃子:律成哥,你嘀嘀咕咕說甚呢?
鄭律成:哦,沒甚。冬娃子,你不是想聽我拉小提琴嗎?等我真正為這片土地寫出點什么,我就拉給你聽!
冬娃子:太好了律成哥,你要寫啥呀?
鄭律成:我要寫延安,我要寫這片神奇的土地,寫你,寫大家,寫魯藝青年,更要寫八路軍戰士!我還要寫鮮花和武器!寫最芬芳柔美的花瓣和最嘹亮激昂的號子!
當冬娃子在敵機轟炸的夜晚為護琴而付出生命時,鄭律成受到深深的觸動,同時在《黃河大合唱》旋律的感染下,創作完成了《延安頌》。但他并不滿足于此,認為“《延安頌》歌唱延安,曲調悠長,雖有描寫千百萬的革命青年滿含的戰斗激情,但不夠激昂”,于是開始為八路軍譜寫能夠擊退日寇、打敗所有外國侵略者的軍歌。最終,在戰場上,目睹著年輕生命的消逝,仰天痛哭,唱出了“向前/向前/向前”。《軍歌》是他以音樂(小提琴)為武器,向敵人射出的子彈、投出的炮彈,讓每一位高歌的軍人,在歌聲中汲取力量、激蕩軍威。
舞臺表現層次豐富
《軍歌》的舞臺表現體現了寫實風格,但在寫實基礎上,設計了不少層次,使整個舞臺空間雖然“滿”,卻不顯笨重。開場,多媒體在幕布上展示1931年時期中華民國版圖,音樂爆發震耳欲聾的戰機聲、槍炮聲,同時畫外音敘述1931年至1937年10月的抗戰情況,聲畫同時將觀眾帶入那一段歷史。
在舞臺中心,斜坡轉盤較為靈活地把空間分成戰場前線與后方,當老虎團沖鋒陷陣時,轉盤陡坡一面轉向前方,演員從舞臺深處奔向臺前,立于轉盤坡上,垂直地面幾乎兩米,視覺效果呈斷崖式,配合冷調燈光與紅色燈光,顯出抗日戰士的英勇、悲壯。當故事回到抗戰后方,轉盤淺坡面向觀眾,是魯藝學員與延安鄉親的公共生活演區,配合暖調燈光,烘托同志之間溫暖互助的氣氛。舞臺上下場門兩側,寫實的窯洞布景,是較為私密的空間演區,人物內心的獨白、感情的細節得以表現。舞臺景深處的幕布,配合不同景片,結合燈光進行變化。舞臺被分成四層空間,每一層空間都依據故事情節靈活轉場,結合劇中激蕩人心的音樂,《五月之歌》《延安頌》《延水謠》《中國人民解放軍軍歌》《黃河大合唱》《大刀進行曲》等,配合豐富的舞蹈肢體展現,音畫融合,樣式豐富,為故事呈現增添了藝術性。
《軍歌》體現了上戲師生創作的專業性,編劇為劇作家孫祖平教授,總導演為上戲導演系主任盧昂教授,編導手法成熟,演員表演自然,劇中鄭律成(徐偉飾)、丁雪松(徐曼飾)、公木(王佳健飾)、段主任(楊寧飾)這些角色都形神兼備,而大爺(李傳纓飾)來找郭小帥(夏帥飾)“算賬”的一場戲足見演員張弛有度的表演功力。
《軍歌》創作團隊從赴延安采風到一次次排演合成,可以說是上戲導演系師生們對文藝救國長征精神的深切致敬與接棒再出發。新中國成立七十周年之際,該劇的排演,不論對于演出團隊,還是對于觀眾來說,都是一次深刻的愛國主義教育。作為當代文藝青年,應學習傳承先輩們文藝救國所具有的堅定信念和精神,必須將創作緊扣時代脈搏、扎根中國大地,堅定文化自信,建設文化強國。
作者 上海師范大學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