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進行時

朱聞麟

七點剛過，文峰中學的校門口已黑壓壓地聚集了不少人，這些由家長和考生組成的人流，都是奔著一個共同的目標，奮戰一年一度的中考。

“望子成龍，望女成鳳”，對于莘莘學子來說，六月是個特殊的月份，才過了高考季，又迎來了中考關。跟往年有所不同，今年中考恰逢端午小長假，免去了家長為陪考而特地請假這個環節，大家早早地把孩子送了過來，趁著還沒進考場的當口，不放心地跟孩子一遍遍叮囑著，考試時別緊張要細心。說是要孩子不緊張，其實家長此時更緊張，在他們心里有個共同的愿望，盼著孩子能考出一個理想成績，最好還是個超常發揮的好成績，這樣就能上重點高中，為以后考大學奠定好基礎。

相比而言，這些零零后的孩子們倒要輕松多了，他們相互間打著招呼聊著天，根本沒把父母的話當回事，不就是考個試而已嘛。

就在這時，人群中傳出孩子的一聲驚呼，“我的身份證呢！我的身份證怎么不見了！”這一聲叫喊把周邊家長和孩子們的心都吊到了嗓子眼兒了，紛紛檢查起自己隨身攜帶的證件來。還好還好，沒有人跟著大呼小叫，應該所有證件和考試用品都在，于是把同情的目光投向那個焦急的考生。

發現問題的考生叫李純純，他隨身只帶著一個塑料文件袋，父親李青此時已把文件袋里所有的物品都倒在了地上，一件件地翻看著，其他物品都在，唯獨沒有最最關鍵的那張身份證。

今早臨出門時還檢查過一遍，身份證與準考證都在。李青一拍腦袋，會不會自己忙中出錯，把物品放回袋里時，不小心把它遺漏在家里了。

離進入考場的時間不多了，得趕快回去一趟，把身份證找回來才行，不然兒子的考試就要被耽擱了。李青忙對兒子說，“你在這里等著，我馬上打的回家去找身份證?！?/p>

聽到李青說打的，邊上一個考生的母親主動問道，你家離這邊遠不遠，不遠的話，我把電瓶車借給你，這樣更方便。

學校到家也就十來分鐘的路程，但中間紅綠燈還是蠻多的，電瓶車還真的要比汽車來得便捷，于是李青接過那個母親的車鑰匙，開著電瓶車消失在路的盡頭。

李青走后，李純純開始了焦急的等待，時不時地看著學校鐘樓上那個大大的石英鐘，五分鐘，十分鐘，十五分鐘，二十分鐘……馬路上還是沒有父親的身影。

按理說，這么長時間足夠跑個來回了，該不會是父親沒找到身份證？要是真找不到身份證，那今年的中考也就玩完了。

半個小時過去了，學校的鈴聲響了起來，這是考生進場的鈴聲，看著大家一一進入考場，李純純更加緊張了，父親你一定要來啊。

那個母親送孩子進了考場后，回到他身邊安慰起來，“孩子，別急別急，還有時間呢，你父親一定會把身份證送過來的?！?/p>

就在那個母親與李純純焦急地等待時，忽然聽到學校廣播里在說，“請李純純同學到校門口來，有位出租車司機把你的身份證送過來了?！?/p>

原來身份證丟在出租車上了，李純純奔向校門的當口，突然回想起來，自己上了車后，是翻看過文件袋里的物品，估計就是在那時，身份證滑出來掉在車上了，真的要感謝這位好心的出租車司機。

拿到身份證后，李純純報了個號碼給那個阿姨，說是父親的手機號，請她幫著打個電話給父親，告訴他身份證找到了，讓他不要再急著找了，隨后自己奔向安檢口進了考區。不一會兒，考試鈴聲就響了起來。

聽到鈴聲，家長們安靜了下來，他們各自找著避蔭場所開始靜靜地等待。那位母親按著李純純報的號碼打起了電話。電話是通了，可一遍又一遍地鈴聲響著就是沒人接，連打了好多次，還是沒人接，再后來打過去時，語音提示說已關機。

這個父親真是個馬大哈，電話不接也罷，你總有個時間觀念吧，光顧著瞎找也沒用?。〖幢銢]能找到，也要在開考前趕回來，給孩子一個交代吧。都說考前奇葩新聞多，今年還真讓自己遇上了。

直到上午考試結束，也沒看到李純純的父親出現，母親問過剛出考場的兒子，聽說考卷不算很難時，心里也算是有了底。本來說好了要開車回家吃飯的，現在電瓶車也沒了影子，只得打電話給老公，說不回去吃了，準備帶兒子到附近飯店隨便吃一頓。

這時，李純純也走了出來，四處張望著尋找父親。看到李純純，那位母親主動迎了上去，告訴他父親一個上午都沒來，現在電話也打不通了，要不隨她們一起去附近吃點飯，好迎接下午的考試。

李純純借用阿姨的電話打了下，父親的手機真的已關機，再打母親的手機，也是關機。母親的手機處在關機中，純純是意料到的，因為母親這三天做監考老師，手機一定是關機后被統一保管了，看來午飯必須要自己想法解決了，于是跟著這位熱心的阿姨去了飯店，飯錢還是阿姨幫著付的，自己出門時身上就沒帶錢。

下午的考試順利結束后，李純純飛快地奔出校門，期盼著能看到父親，然而還是沒能如愿，倒是一眼就看到了那位阿姨。無奈之下，李純純走到阿姨身邊，得知父親一天都沒出現過，只得問阿姨討了個家庭地址，說回家后就告訴父親，把電瓶車給送過去。

知道他身上沒錢，阿姨想給他十塊錢好乘公交，李純純說要走回去，于是阿姨也沒勉強，自己帶著兒子上了公交車。

李純純一路跑回家，家里一個人也沒有。父親到底去了哪里？明明說好的，這三天由父親全程陪考的，怎么回來找一下身份證，整個人就消失了？在純純的心里，父親做事認真負責，也很體貼照顧自己和母親，會不會急著在幫自己補辦身份證什么的，還是再等等吧，說不定等一會兒他就回家了。

父親沒等回來，卻等來隔壁鄰居。鄰居告訴他，他母親打電話過來，讓轉告他去第一人民醫院，說是他父親正在醫院里接受治療。

早晨出去時還是好好的，怎么會突然生病呢？李純純想著各種可能性，向著家附近的第一人民醫院跑去。在醫院門口看到了正在等他的母親，這才知道，父親被汽車撞了，小腿骨折，目前已動好手術住進了病房里。

原來，李青早晨開電瓶車回家沒找到身份證，眼看著離開考時間不多了，忙奔下樓騎上電瓶車往學校趕，想著在開考前能與負責安檢的老師作個解釋，讓兒子先參加考試，自己再想法去補辦臨時身份證。

腦子里想著心事，車子開得也飛快，在過十字路口時，有輛出租車不知為什么，明明已是紅燈轉黃燈了，司機還是一腳油門沖了過來。李青本能地一個急剎車，在慣性的作用下，身體重重地摔倒在地，小腿處一股刺痛讓他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出租車從他身邊開過時，司機從車窗探出頭對他說道，“對不起師傅，你先趴著別動，我一會兒就回來。”說罷車子也沒減速飛快地開走了。

也別說，不過三五分鐘時間，出租車就回來了，緊隨其后的是120救護車，應該是司機打的急救電話。

說是被汽車撞了，實則還真沒挨到邊，應該是出租車快速闖黃燈，是李青一緊張自己急剎車倒地的，可那個司機在與醫護人員一起把李青抬上車時，一個勁兒地賠不是，說自己開車太不負責任了，愿意承擔相應責任。

交通事故就得麻煩交警來處理，對于闖黃燈搶行這種危險行為，交警是最為反感的，特別是一些出租車司機，為了節省時間，時常會做出這種危險舉動來，所以面對眼前這個看似老實巴交的司機，聽著他愿意負責的表態，交警還是很不爽的，即便算你是全責，還不是保險公司出錢，應該借這個機會好好教育教育他。

然而，通過移動警務平臺一查后卻發現，這個有著二十年駕齡的老司機，居然一次違章都沒有，還連續多年被支隊評為安全行駛標兵。

這就奇了怪了，看來闖黃燈必定有原因。仔細一問后才知道，當時司機是急著要到文峰中學，去送一張考生遺落在車上的身份證，眼看著時間快來不及了，所以才闖了這個黃燈。巧的是李青電瓶車開得也很快，所以才釀成了這起離奇車禍。

在送往搶救室的過程中，聽到司機和交警在說急送考生身份證的事，李青的心咯噔一下，急忙對交警說，自己兒子的身份證丟了，正在考場外等著自己去送呢。

“噢，我明白了，你是急著要送身份證，所以電瓶車開得飛快，險些釀大禍。身份證呢，你給我，我立馬給你送去?！苯痪f道，

“身份證我沒找到，這里只有一本戶口簿，我兒子叫李純純?！?/p>

“李純純，你讓我想想，對了，我剛才送過去的就是李純純的身份證，難怪剛才感覺有些面熟，早晨就是你們父子乘了我的車?！彼緳C插了話。

“噢，噢，原來是這樣啊，我兒子進考場了沒？”

“應該進去了，我看到一個壯壯實實的學生，聽到廣播后奔向校門，估計就是你兒子?！薄皩?。真的太謝謝你了，幫我解了急難。”

“只是好事沒做好，害得你摔成這個樣子?！?/p>

“好了，好了，你們別多說了，還是讓醫生先幫著檢查檢查，要是沒什么大礙再聊也不遲?！苯痪驍嗔怂麄兊脑挘屷t生快點送李青去檢查。

一番檢查下來，其他無大礙，只是小腿骨折，因為已錯位需要動手術。

從手術室出來，李青急著打電話，一摸口袋，哪還有手機的蹤影。問醫生護士都說沒看到，估計是剛才摔倒時掉了，向醫生借個手機想跟老婆打個電話，聽到關機后才想起老婆在監考，看來腿上綁滿了紗布，知道這幾天是陪不了兒子了。

隨即想起有件事得馬上做才行，那就是還車，得把電瓶車還給那位好心的母親，于是告訴陪在自己病房邊的那個出租車司機。聽李青說起電瓶車的事，司機回到出事路口，把電瓶車推到了修車攤，讓修車師傅全面檢查了一遍后，這才推到了醫院停車場，想著如何能把車還掉。

李青的愛人是在開機后才看到有未接來電的，看著兩個陌生的號碼，忙按著先后回了過去。先是那個母親接的，知道兒子經歷了一個小插曲，算是有驚無險，而后從醫生口中得知丈夫遭遇了意外，小腿骨折住了院。

一家人在病房里見了面，邊上還有那個司機，李青一臉內疚地對愛人說，這兩天是幫不上忙了，老婆也是無奈地搖了搖頭，說接下來的兩天，要靠兒子自己努力了。

“沒事，沒事，還有我呢，我來負責接送你們的兒子。”司機拉著李純純的手說道。

“吃飯的事我來負責，今天吃飯的那個飯店口味還不錯，讓他跟我兒子，兩個孩子結個伴兒，在未來的兩天里，共同搏一回。”病房門口進來一個阿姨，李純純一眼就認出來，是那個熱心阿姨，她是特地趕到醫院來取電瓶車的。

看到大家為了自己能順利完成中考而忙碌著，李純純的心里暖暖的。

三天的中考順利結束，當李純純試著打父親的手機時，發現手機通了。

父親告訴他，是環衛工人在清理滿是枯葉的陰溝時，發現自己丟在那里的手機并送還給他的。

“天下真是好人多??！”李青在電話中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