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女孩”拼力救贖患癌養父

李雷

凌晨5點的武漢，一片寂靜，許多人還在睡夢中。然而，江漢區漢興街水仙里社區紅光小區24棟1單元1樓3室的燈光卻亮了起來。身高只有73厘米的“玻璃女孩”王靜此刻正在敲打著鍵盤，用右手費勁地挪動著鼠標。她每天要坐在電腦前十來個小時，做網絡兼職，拼命工作的話，一個月可以掙到1000多元。她想多賺一些錢救身患癌癥的養父王克儉。

醫院門前撿回棄嬰

時光倒回到1989年8月27日，王克儉騎著三輪車剛送一位乘客到同濟醫院門口時，發現路邊圍著一堆人。王克儉停車鉆進人群，見一個嬰兒被布裹著，旁邊放著兩袋奶粉和奶瓶，沒有任何身份說明。當他俯下身子時，餓得哭聲嘶啞的嬰兒竟睜著眼睛沖著他笑。王克儉的心頓時顫了一下，他抱起嬰兒，拉開夾克，將嬰兒揣進懷中。

因為貧窮，王克儉40多歲還是單身，和70多歲的母親一起生活，平時靠蹬三輪車載客謀生。

圍觀路人勸王克儉放棄這個孩子，說這個孩子肯定是有病才被親生父母丟棄的，怕是活不長久的。但王克儉心意已決，覺得這個孩子就是上天對他的恩賜。就這樣，王克儉將嬰兒抱回了家。他給嬰兒取名“王靜”，希望她能安靜健康地長大，將來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

讓王克儉想不到的是，這個嬰兒不但有病，而且病得還十分特別。孩子被抱回家一周，小手臂就兩次骨折。王克儉抱著孩子到大醫院，找有名的醫生反復診斷，結論是孩子患有侏儒癥，長大后身高也不會超過80厘米，更要命的是，她還患有脆骨癥，就是通常所說的“玻璃人”，稍微一碰，身體就會骨折。

養父拼命賺錢撫養女孩

善良的王克儉決定想盡一切辦法給這個嬰兒治病。白天，王克儉將孩子托付給母親照顧，自己外出拼命多掙錢。“在菜市場每天上午蹬三四趟車，再幫別人送菜，可以掙10元錢。”王克儉說。女兒身體特殊，需要用錢的地方多著呢，趁身體能動就出門多掙一點。

其間，王克儉也曾托人四處打聽過王靜的親生父母，但一直沒有消息。

在小王靜剛懂事的時候，王克儉時常要面對她問起的：“我的媽媽在哪里？”此后數年，每年除夕，王克儉都會帶著女兒一起去山上的廟宇里，祭拜那個從未出現也不知在哪里的媽媽。目的是讓孩子感覺到，她曾經有一個完整的家，她曾經有過媽媽，但那個媽媽已經去世了。

那幾年，王克儉腳蹬三輪車，用微薄的收入撫養這個患有“怪病”的女兒。有好吃的女兒先吃，女兒不開心他想著法兒逗女兒樂，給女兒做飯、給女兒講故事、給女兒唱歌跳舞……王克儉為給王靜治病花了十多萬元血汗錢，在那個年月，足夠買棟大房子。

“雖然王靜和其他孩子不一樣，但她的思維、談吐與普通姑娘沒有區別。在我心里是最好的。”王克儉談到女兒王靜，一臉的幸福。

“不管在外面多累，回到家來，爸爸對我，一定是笑著的。他從沒打罵過我，耐心達到極限。我吃的每一種零食，每一道菜，他都能準確說出味道，因為他會小心翼翼地試吃，然后掌握我的口味與喜好；即便是我生病時吃的藥，他也會試吃，然后想出最柔和的辦法哄我喝下去。”談到養父王克儉，王靜心懷感激。

就這樣，王靜長到了8歲，父女的感情越來越深。

然而好景不長，在王靜10歲時，王克儉的母親過世了。此后，王克儉兩副重擔一肩挑，既要賺錢養家，又要照顧王靜——給她做飯、梳頭、洗臉、換衣，然后出門時抱她坐在三輪車后座上。王克儉不放心女兒在家，踩三輪車時就帶著她。

2004年，王克儉按政策上交了三輪車，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經濟來源。雖已年過六旬，他卻不得不四處找活干，他做過搬運工、送報員、保安等。每找一份工作，王克儉提出的首要條件是：上午10點鐘后不能干，我必須照看我的女兒。

王克儉的最后一份工作是在常青小區做保安，上的是夜班，他覺得女兒入睡后可以放心做點事。但自從2016年9月王靜進電大讀書后，他就辭掉了工作，社區居民都舍不得他走，他說：“我要抱女兒去上學，時間挪不開。”

王靜非常有學習天賦，她雖然未上一天學堂，但在殘聯老師的幫助下，她只用一個星期便學會了拼音。此后，王靜憑著爸爸撿回的一本字典，自學認寫了2800多個漢字。

在電大教室里，由于身體骨骼多處骨折變形，王靜拿筆、寫字只能依靠肌肉發力。別人握筆可以隨手一拿，她卻要分成三個步驟：將身子前傾，用手夠著筆，然后換到另一只手幫忙調整握筆的姿勢，最后再交給右手開始寫字。她還借助殘聯贈送的一臺電腦，自己學會了基本操作。

王靜非常懂事。有一次，王靜和爸爸一起看電視，看到那個輪椅上叫霍金的英國人，她趕緊對爸爸說：“爸爸，我也可以做這樣的人。等我電大畢業，學到了真本領，掙錢回報我可敬的爸爸。”還有一次，看到電視上唱《好漢歌》，她也學會了并有模有樣地唱給爸爸聽，因為他覺得爸爸就是一條真正的無人能替代的人間好漢。

王靜說最讓她感動和難忘的一件事，是第一次看到爸爸為她流淚。一天，王克儉帶她去六渡橋載客，路過一段不平整的道路時，車子一歪，將坐在后面的王靜甩出車外，重重地摔在路上，當時王靜疼得十幾分鐘說不出來話來，嚇得王克儉不知所措，臉都白了。他慌忙抱起王靜坐在路邊嗚嗚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說：“對不起，靜靜，爸爸沒有保護好你。”所幸的是王靜那次沒有骨折。

“玻璃女孩”自強反哺患癌養父

然而，不幸再次降臨在這個苦難的家庭。2016年11月份，王克儉突然感到下腹脹痛，到醫院一檢查，被查出患有前列腺癌。醫生要求他住院治療，盡快手術。但是想到手術費用就要十幾萬元，可家里早已沒有任何積蓄。王克儉徹夜未眠。面對癌癥這個死亡威脅，王克儉其實并不害怕，自己73歲了，就算走了也沒什么遺憾，他最擔心的是和他相依為命的女兒，自己離開了，女兒怎么辦？再三考慮，王克儉決定放棄治療，同時萌生了盡快找個有愛的新家庭收留養女的想法。“最好是在武漢，條件稍微好點的，好家庭可以給女兒一個好的未來。”王克儉憂心忡忡。

王克儉明白自己時日不多了，他把王靜抱到身邊，流著眼淚說出了自己的擔憂和想法。不料，王靜卻平靜地說：“爸爸，你就是我的親爸爸，是我拖累了你，我會給你唱歌，好好照顧你，陪著你，你不要把我送走……”父女倆抱頭痛哭。

王靜行動不便，對她來說，電腦就是她最好的小伙伴，最為關鍵的是，如今爸爸病了，無錢醫治，為了救養父，王靜在好心人的幫助下，在網上找到了一份網絡兼職。由于王靜身高不到80厘米，相當于兩歲幼兒，只能坐在小床上，趴在電腦鍵盤上打字，用右手費勁地挪動著鼠標。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好的時候每個月能掙到1000多元錢。盡管這份工作掙錢不多，但是王靜很滿足，因為她終于可以靠自己的雙手掙錢，給父親減輕一些負擔了。

很多次，王克儉看到王靜這樣辛苦地一坐一天，怕她身子吃不消，強行給她關了電腦。為此，王靜還多次與養父鬧過別扭。

“別人都是女兒照顧爸爸，我真慚愧，反倒成了爸爸的累贅。爸爸是因為我累成這個樣子的。”說這話時，王靜低著頭趴在床邊抽泣，大顆大顆的眼淚滴落下來。“我想要爸爸好起來，我要拼命賺錢，幫爸爸治好病！”王靜的話，讓王克儉倍感溫暖。王靜說：“我和爸爸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是，爸爸撿到被拋棄、奄奄一息的我，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而且含辛茹苦養了我28年，傾其一生之愛，為不幸的我帶來了堅韌的人生。現在他得了癌癥，身體一天不如一天，急需救命錢手術，我要養他，要治好他的病，報答這28年來的養育之恩。”

王靜曾在微信上給爸爸發了一張圖片：一輪燦爛的太陽照著一棵小樹。上面寫道：“爸爸，我曾經就是這棵小樹；而您，就是我人生里的這輪太陽。好好愛護身體，好好治病，一定要活到很老很老哦，因為我要回報您很多很多的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