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當召（組詩）

馬端剛

五當召

1

茶盞里的云朵掙扎徘徊

一群鳥兒掠過

陰山深處

五當召的檐角下

葉子搖曳，夕陽搖曳

低首，抬頭

小僧從柳樹下走過

晚霞映紅了天空

映紅了他的臉龐

木魚聲聲，誦經陣陣

繚繞的輕煙，拂過

時間的暮鼓，青絲白發

穿過活佛的眼神

磨損著一個人的定力

2

前世來生，潛入白蓮花的詞語

裝滿了虔誠

絳紅色的影子是另一座廟宇

肉體虧欠的，頌禱來償還

時光孤寂

一次次燃燈，敬香

山前山后的野花，怒放凋零

一念開始，再到一念

每一個眼眶

其實都藏著一片天堂

每一次注視

都有一回靈魂的暴雨

是誰的罪過啊

一寸寸萎靡的燭火

坐在一滴透明的雨里

屏住呼吸

一邊念經，一邊懺悔

佛祖的光影里

一字一句都帶著夏的溫度

3

天一色，水無淚，微暗的火

這時候

另一個國度燃起一炷香

青山不遠

眾多的鳴叫把時間掏空

你就在那里，筆直的火苗

五當召的僧人

雙手合十跪拜，呼吸潛伏

在命運的超度里

小草，微風打坐誦經

新綠紅塵逝者如斯夫

世事無常，夜未眠

長出了藍天和翅膀

喜桂圖的經卷里

找到了一棵幸福的柳樹

巖 ?畫

從詩經到心經

一路輪回，修煉成舍利

感恩慈悲，敲響木魚

流水不忘源頭，用剩下的欲望

沖刷干凈的美

森林沒了，你的版圖上

布滿根須，布滿桃花

在骨縫里信奉著自己的宗教

有鳥鳴，有犬吠

有馬嘶，有雞叫

食草籽，飲清泉

不分高低貴賤，在同一屋檐下

年復一年在心上鐫刻

漢字的柔軟，萬物的美德

熬過春秋，一生都想飛翔

落在土地的一瞬間

忘記了你的名字，家譜

面容滄桑，將普通的身體

巖畫，畫巖

成為膜拜，成為菩提

化石

不論怎樣，似游子歸家

綴滿疤痕的天空

豢養著魚蝦和飛鳥

在落花有情的鏡像里

四處漂泊的心

被陰山接住，抵達暮春

失散多年，依然清澈純良

翻遍典籍，找不到濟世良方

白紙，可供想象

將未做完的夢鍛造為金子

皺紋與白發里，散發神的光芒

小鳥皈依，魚蝦暢游

古老的鳴叫，宗教的波濤

身體里有了風的修持

被引領，被讀懂

無法安置的炙熱繼續尖叫

一半是石頭，一半是綠葉

燃燒，熄滅

一層層脫下肉身

最美的懸念里，等蝴蝶醒來

小麗花

那年，也是暮春

種下一株小麗花

雨水退去，風輕云淡

還是個心懷夢想的少女模樣

它安靜恬適

略帶羞澀的莞爾之笑

向四月張開蝴蝶般的眼睛

記得你心細，從未開口說話

看著三叔忙忙碌碌，劈柴喂馬

在半夜和拂曉低聲哀嘆

陰山起伏，柳梢頭有喜鵲叫

這時候三叔總是向遠方張望

他老眼昏花

只看見了些漂浮的氣泡

總會被門前的腳步聲驚醒

總會想起從鏡子里走出的人

暮春的憂傷那么短那么淺

燒紙錢時，就想起閨女的名字

也叫小麗花，安靜恬適

略帶羞澀的莞爾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