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懂那件戲衣

劉可馨

《霸王別姬》演出即將結束，我匆匆趕到后臺等著爺爺。爺爺在戲中扮演了虞姬，當他謝了幕走下臺，幾家小有名氣的報社的記者立即圍上來：“請問您為何在收官之作上穿如此破舊的戲衣？”爺爺細長的手指撫過早已泛白的布料，開口道：“它是我學戲時的第一件戲衣。”

戲臺上演繹著浮生百態，是金戈鐵馬，霹靂弦驚；是愛恨情仇，此情無計可消除；是宦海沉浮，竹杖芒鞋輕勝馬，一蓑煙雨任平生。幼年的爺爺深深沉醉其中，他堅定地對太爺爺說：“我要學唱戲！”這一決定改變了他的一生。那時的爺爺渴望將盛唐的歌舞升平、兩宋的詩情畫意演繹得淋漓盡致。于是他毅然背井離鄉，只身來到異鄉拜師學藝。他日復一日地練習唱腔與水袖，忍受著師父的苛責與體罰，飽嘗追求戲曲之夢的艱辛。

漸漸長大，爺爺要承擔起養家的責任，微薄的收入讓他不得不為生計發愁。他在家中忍受著街坊鄰居的閑言碎語，忍受著“戲子無義”的莫須有指責，忍受著因社會地位低下所帶來的白眼和歧視。面對這樣的情況，爺爺曾想過放棄。但有一天，爺爺又一次登上戲臺，飾演精忠報國的岳飛，他看到臺下的觀眾被岳飛的義氣和品質深深打動，他們時而歡呼，時而憤慨，時而發出無奈的嘆息。演出結束，還有一位老戲迷專程到后臺找到爺爺，夸他演得好。爺爺被感動了，他下定決心要把人生百味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而這第一件戲衣一直跟隨著他，見證了爺爺對戲曲的熱愛和堅守。

后來，爺爺在劇團里當上了老師。看到稚氣未脫的新人就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爺爺總想把戲曲傳承下去，我時常聽見爺爺感嘆現在的年輕人不努力，感嘆很多學生因收入低離開了劇團，感嘆人們變得愈加浮躁，戲曲的受眾越來越少……一天，我看見爺爺輕輕撫摸著戲衣上的梅花印喃喃自語：“我堅持了一輩子，怎么也舍不得這份文化，老祖宗的東西不能丟哇！”看著爺爺臉上被歲月劃出的縱橫溝壑，我的眼眶濕潤了，我仿佛又看見爺爺飾演的虞姬，站在戲臺上強顏歡笑，拔劍辭別霸王。

細雨蒙蒙，遠方的山巒變得模糊，唯有近處的戲衣仍舊清晰，看著年過花甲的爺爺對記者講述著自己與戲曲的故事，我忽然覺得自己真正讀懂了那件戲衣。讀懂戲衣，讀懂爺爺對文化傳承和弘揚的渴望，讀懂爺爺那一份無所依傍卻又根深蒂固的信念。

教師點評

長輩的故事在時光中沉淀，令人回味無窮。去了解一些長輩的故事，我們能在他們的人生歷程中看到一份堅守與執著。小作者將爺爺決定學戲、堅持學戲、教人唱戲的經歷娓娓道來，對爺爺的選擇以及他無所依傍的信念表達了一份由衷的敬意。

（葉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