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與時俗合作的嵇康

陳小娟

在魏晉動蕩的時代背景之下，有一群特立獨行的名士團體，引起魏末晉初各方勢力政權的關注，他們就是“竹林七賢”。“竹林七賢”包括嵇康、阮籍、向秀、山濤、劉伶、王戎以及阮咸。這七人中，又以嵇康最為著名。

他是長身玉立，豐神秀骨，肅肅如松下風的嵇公子;他是學識廣博，豪放不羈，無一點塵俗氣的嵇中郎;他是蔑視王侯，仗義執言，志趣非常而輒不遇的嵇叔夜。不得不說，嵇康是一個古今少見的具有完美型人格的男子。一個人童年時期的性格會深深影響到他以后的為人處事風格。嵇康博覽群書，富有才學;他愛好音樂，演奏古琴的技藝高超;詩文水平在當時獨樹一幟，其尚古的藝術風格傳承自曹魏初期的建安風骨;書法繪畫的造詣也很高。他身上具有的各種才藝，是文人雅士的標配。更重要的是，他是風雨如磐動蕩與戰亂的魏晉時代士人的精神領袖。同時他也有人性的掙扎和矛盾。

“竹林七賢”是關注人生、呼喚個性覺醒的魏晉風度的一個縮影。尤其是嵇康、阮籍，敢于沖破禮法的束縛，灑脫不羈，“越名教而任自然”。

嵇康特立獨行，睥睨世俗，心直口快，行為舉止與文人的形象相去甚遠。他以打鐵作為消遣，鐵鋪在后園一棵枝繁葉茂的柳樹下。他引來山泉，筑了一個小小的澡池。打鐵累了，就跳進澡池泡一泡。怪異放誕的行徑，可看出他爽朗清舉的風姿和灑脫豪放的個性。

嵇康善飲，借酒忘卻世事，消除現實的困擾。他寫有《酒會詩》，一把錘，鍛造堅韌的個性;一壺酒，澆鑄狂放的本色。在司馬氏集團專權篡位之際，唯有他和阮籍始終持有不合作的態度。司馬昭欲禮聘他，他到河東郡躲避。鐘會前去拜訪，遭到他的奚落。他憑借早已深刻骨頭上的剛烈，與強權對峙。他堅守內心的想法，倨傲而又孤獨，仿佛暗黑中的一點兒火種，明滅不定，頑強地燃燒。

在山濤和王戎等昔日伙伴倒向統治集團時，他也不曾動搖半分。并且在山濤舉康自代時，寫下了千古名文《與山巨源絕交書》，有“七不堪”“二不可”，訴說自己的真性情，堅持本心，不為權貴服務。

《絕交書》是歷史的一面鏡子?！督^交書》直觀地看，是嵇康一份全面的自我表白，既寫出了他“越名教而任自然”，放縱情性、不受拘羈的生活方式，又表現出他率真、倔強的個性，是嵇康假用書信體，借寓抒懷、明示當朝者。

嵇康重情重義，呂安被其兄誣以不孝，嵇康出面為呂安辯護，鐘會乘機進讒言，要司馬昭除掉嵇康。嵇康社會影響力大，是曹魏宗室的女婿，不為朝廷效力，言詞鋒利，“每非湯、武而薄周、孔”，對不喜歡的人視若無物。性格決定命運！這樣一個灑脫不羈的奇男子，終遭權貴算計而死。當年隱士孫登評嵇康：“你性情剛烈而才氣俊杰，怎么能免除災禍?。俊币徽Z成讖。

嵇康因維護好友呂安一案，被先前就將他嫉恨在心的鐘會趁機陷害，事實上，說是鐘會的陷害，莫不如說是西晉統治者的陰謀。嵇康之任性放達，在當時是出了名的，西晉統治者多次想要利用嵇康的影響力來將之拉入自己的政治陣營，奈何嵇康從來都未將他們放在眼中，任何一個當權者都不會允許被人如此輕蔑，就像當初的曹操殺許攸、禰衡和孔融一樣，西晉的統治者要拿嵇康的性命來震懾天下，以儆效尤，所以性格剛烈如嵇康，他的死是早晚的事。當初隱逸名士孫登也曾經說過，嵇康甚有才華，然而性格太過剛烈，恐怕不會被統治者所容，孫登的話，也正是看透了世事。

《世說新語》中對于嵇康被誅一事寫的尤為詳細，說他即使臨行東市，將要被處斬，仍然神態自若，并且還索要了古琴來，彈奏了千古絕曲《廣陵散》。當然，即使太學生們三千人上書，依然沒能保住嵇康的性命，也沒能留下這千古絕曲。最后一句說晉文王在處斬了嵇康之后又后悔，或許出于惜才，晉文王確實有一定的悔意，然而對于當時的時局來說，晉文王還是會誅殺嵇康，對于統治者來說，這是不可避免的一步。

臨刑前，嵇康神色不變，顧看日影，撫琴彈奏一曲《廣陵散》。這是一種文人的風骨！太學生請愿引起了統治者的恐慌。

嵇康向往老莊避世超脫的境界，是莊子思想的實踐者，掙脫了心為形役的外在束縛，達到了逍遙游的境界。他著有《養生論》，強調“修性以保神，安心以全身”的修養功夫。身處動亂的時代，不可能為他提供一個安心養生的環境。他“輕肆直言，遇事便發”的性情，同“養素全真”的志向相沖突。

弦斷洛陽，廣陵曲終。寂寞竹林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