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

大雪紛紛揚揚地下著，巧兒焦急不安地從堂屋走到廚房又從廚房走到堂屋。鍋里的水燒開了晾涼，燒開了又晾涼。在掌燈時分，隨著門外一陣車響，柱子終于回來了。

打開大門，巧兒低眉沖著柱子笑笑，沒有正眼看柱子一眼，接過皮箱就往屋里走。這兩天，在微信圈里經常看到車禍消息，看一次她的心就疼一次。在這漫過腳板厚的雪地里，巧兒知道柱子平安回來意味著什么，她等了一年，盼到柱子回來過年，沒想到下這么大的雪。

回到屋里，巧兒忙拿出一件大衣給柱子穿上，又倒上一杯水給他：“你先歇會兒，我去給你下餃子”。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柱子捧著不銹鋼杯子，吹著熱氣，一邊“呼哈呼哈”地喝水，一邊掃視著屋子。屋里一切還是老樣子，棗紅色木沙發沒有掉漆，電視機頂上蓋著的絲巾上有些灰塵，頂部墻角有一串一串的蜘蛛網。沙發上方的墻壁上，多了一個裝好木框的紅梅花十字繡。柱子知道那是巧兒下半年剛繡好的，在微信里拍照給他看過，他放下水杯，走過去摸了一下，又摸了一下。

巧兒端著餃子進來問道：“好看嗎？”

柱子說了一句“不好看”，便迎上來接餃子碗。巧兒臉兒一拉，端著碗轉過身去：“我去倒給狗去！”

柱子趕快臉上堆著笑去搶碗：“好看好看！沒看誰繡的嘛！”

巧兒把碗放在茶幾上。柱子用手捏住一個餃子的耳朵，歪著頭把餃子囫圇放進嘴里，朝著巧兒說：“香！有蒜嗎？”

“不給吃蒜！去洗手！”巧兒說完，轉身去廚房拿了醋往碗里倒一點。

柱子心神領會，笑得像一個孩子。低著頭大口大口吃餃子。

巧兒端來一盆熱水，肩上搭著毛巾。等柱子吃完餃子，她泡了熱毛巾遞給柱子擦臉。她拉著柱子的領子，叫他往里面擦，又叫他往脖子后邊擦。擦了半天，干脆奪過毛巾，丟到水盆里，說道：“你歇一會兒，洗完碗我給你洗頭。”

說完，巧兒把碗筷端去廚房洗了，回來挨著柱子坐下來。

柱子拉過巧兒的手，撫摸著說：“辛苦你了。”

巧兒看了柱子一眼，把身子往柱子身上一靠，轉過臉去：“你也辛苦了！外邊的女人漂亮吧？”

柱子摸了摸巧兒的頭說：“漂亮！”

巧兒轉過頭來瞪了一眼，正要抽身，柱子把她一把拉過來：“但是，沒你漂亮！”

“出去一年，學會油嘴滑舌了。”巧兒攏了攏臉上的長發，捏了捏柱子的臉。

廚房里傳來“嗚——”的聲音，水壺里的水開了。巧兒起身把熱水壺從電磁爐上撤下來，倒半盆熱水，端來給柱子泡腳。

“不是要洗頭嗎？”柱子憨笑著說。

“先泡泡腳換了拖鞋，解乏！”巧兒邊給柱子脫鞋邊說道。

柱子忍住燙，試著把腳伸進盆里，咧著嘴“咝咝”地吸著氣。巧兒打開電視機，和柱子說著村里的事兒。

“西頭的三奶奶沒了。”

“嗯，聽說了。”

“明明洗澡淹死了。”

“啊？”

“虎子坐牢了。”

“啊？為啥呀？”

“虎子出去打工，梅花在家里和同學有了一腿兒，虎子回來把同學打殘廢了。”

“虎子那么能干的人，梅花掉到福窩里了，不該惹事。”

“梅花心里苦。”巧兒陷入沉思。

柱子不再說話，泡完腳，擦干凈，去一趟廁所回來，正要坐下，被巧兒攔住：“別坐，洗頭。”說完就把柱子拉到盥洗臺旁，呼呼啦啦幫柱子把頭洗了。

兩個人來到臥室，面對面站著，巧兒幫柱子吹頭發。她抖著柱子的頭發，自言自語地說道：“頭發長了，明天去剪了吧，正月里一個月沒得剪呢！”

柱子看著巧兒挺起的胸，嘴里“嗯嗯”著，手在她的腰上、屁股上游走著。巧兒扭動著身子躲閃著，柱子雙手把她攬了過來，巧兒身子里的火山終于爆發了......

一陣折騰之后，倆人仰面躺在被子里。

巧兒翻過身子，趴在柱子肩膀上咬了一口，然后抱著柱子“嚶嚶”地哭。吹風機還在地上“嗚嗚”地響著。

作者簡介：崔加榮，1973年生于河南省沈丘縣，中國散文學會會員，中國微型小說學會會員，河南省作協會員，曾發表小說《又見槐花開》 《雞飛蛋打》等數十篇，詩歌《麥田》 《三月的風》等六十多首，出版小說集《又見槐花開》、詩集《花開四季》 《在路上》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