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風靡黑木耳

安諒

小亓嘴里還塞著一大勺黑木耳呢，就迫不及待地告訴明人：“隔壁小超市有上好又便宜的黑木耳。”聲音斷斷續續，也不清晰，是從擁堵的空間里艱難擠出的一絲氣息。可是興奮感和神秘感，明人感覺到了。

機關這陣特別風靡吃黑木耳。都說這黑木耳很神奇，能降血脂，排毒素，防動脈硬化，抗癌，還有瘦身減肥功效，食堂為此餐餐必上。行政科的小亓是推崇者之一，每餐必滿滿一碗，吃得津津有味。他說，堅持數月，現在血糖也不高了，人也身輕如燕了。明人笑：“你這也太夸張了，難道長了翅膀能飛了不成！”調侃歸調侃，原本臉色灰不溜丟、多少有些萎靡的小亓，近期確實精神許多。黑木耳的神奇，由此更加懸乎、更具誘惑了。

黑木耳隨處可見，到處有賣，可真正價廉物美的，也并不好找。小亓的信息剛向明人透露沒幾天，機關小超市的黑木耳柜臺，就接踵而至了。明人也去看了看，那里的黑木耳個大肉厚，色澤黑褐，用手輕揉手感脆，也極少卷耳，質量似乎不錯，且價格低廉，單位飯卡能直接購買。他想，難怪這么多機關同仁會趨之若鶩。

這天，有人在食堂午餐時嚷了一句：“小超市的黑木耳是染色的，千萬別買！”與明人坐在一桌吃飯的小亓猛地抬起了頭，將信將疑：“是真的嗎？”那人毫不猶豫地回答：“沒錯，你泡久了試試，黑色素全褪了！好多人都試過了！”

染色黑木耳引眾怒。據說小亓他們都去小超市鬧騰過了，都得到了退貨和適當賠償，小超市的黑木耳，再也無人問津了。

又一波購買高峰，是在不久之后暗潮涌動的。還是小亓消息靈通，他悄聲告訴明人，會計科的小娜，老公是東北人，常從老家帶些黑木耳回來。“那黑木耳是真上品，我已纏著她，原價給了我兩包。你想要，可以去找她，不過，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他說得都有點神神叨叨的了。

委托小娜買東北黑木耳的人愈來愈多，小娜很犯愁——又不是專做這個生意的，都把自己家里的拿出來勻給大家了。起先，她堅決不收錢，但機關人識趣，這么多人都“蹭”，小娜這點工資不都要抵充進去了嗎？錢要付，黑木耳要了還想要。暗流變成滔天巨浪，小娜本是個文靜寡言的，如今情面難卻，有點招架不住的態勢。

誰知，又有傳言流出，說小娜的黑木耳品種低劣，價格過高;說沒想到看上去溫文爾雅之人，生意經那么好，人不可貌相。有的甚至說，小娜的黑木耳有毒！說的最兇的，竟然是小亓！明人頗為驚詫。

小亓對明人說，我上周末做了一道木耳炒肉，沒想到我女兒吃了后頭暈目眩，還惡心嘔吐，我立馬送她去了醫院，幸虧送得及時，才沒釀成大禍。

“你怎么知道是木耳的關系？”明人發問。

“醫生只是說食物中毒，我回家后仔細思量，才想起黑木耳應該有問題。”小亓言之鑿鑿。

明人端詳了他好久，始終沒說一句話。之后又聽說，小娜有一段時間沒來上班了，她真是病了。

春節前夕，工會主席去探望，回來說，小娜患了憂郁癥，總覺得有人在逼她，罵她。她老公也直說，是黑木耳害了她。她從一開始就不想為同事代買黑木耳的。他們倆都累壞了，仍吃力不討好。

小亓也去看了小娜。回來對明人說，小娜的黑木耳是正品，那次木耳中毒，他去咨詢過了，是自己水泡時間過長了，自己錯怪了她。他說，他向小娜道歉，可她不理不睬，那一對耳朵，居然也涂上了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