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劉姥姥進大觀園》看到的母愛

陸大木

紅樓夢一書以賈府為中心，刻畫了四百多個栩栩如生的人物，這些人物有賈家的族人、親戚、下人、同僚等等，都與賈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除了這位劉姥姥。

劉姥姥是狗兒的岳母，狗兒姓王，當年他祖上也曾作過小官，因而認識王夫人之父，為貪圖王府的權勢就認了宗。其后，狗兒的祖父過世，家道中落，就遷出城外務農，因家中人口簡單，孩子無人照料，就把寡居的岳母接來同住，借以照料。這便是劉姥姥與賈府的很牽強的一點關系。

這個卑微的怯懦的老婦人，明明知道自己和賈家身份懸殊，卻還是鼓起勇氣厚著臉皮來賈府“打秋風”，是為了什么呢？

是女兒一家，日子實在過不下去了：沒有糧食，冬天馬上到了，連柴火都沒有，眼看著就要凍死餓死。老太太七十多歲了，自認為死不足惜，只是看看女兒，看看年幼的小外孫兒，只能心一橫“舍著我這副老臉”，到賈府去求援。“挺胸疊肚”的看門人，使得她戰戰兢兢，見人就稱“爺”;而門人們則是理都不理，把劉姥姥攆到墻角讓等著。好不容易見到了賈府的當家人鳳姐，而鳳姐穿著華貴，氣質高傲，并且“端端正正坐在那里……也不接茶，也不抬頭。只管撥手爐內的灰”。在這個窮親戚面前，鳳姐顯得是這樣的高貴，這樣的矜持，讓立在一旁的老太太，忐忑之余，怕是也心涼了半截。

去賈府遇到的冷遇，看到的臉色，老太太心中是有預料的，只是沒辦法不堅持下去，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每次讀紅樓夢，讀到劉姥姥，心中總是無比的憐惜，如果不是為了女兒一家，這個鄉下生活了一輩子的老太太，怕是寧可凍餓而死，也沒有勇氣來賈府撈油水吧。

媽媽曾經給我講過一件事，是媽媽初中時，要交十塊錢的學費，姥姥把家里的錢湊了又湊，也不夠用。媽媽要急哭了，姥姥決定帶著她去親戚家借錢。那是媽媽小時候家里最有錢的一家親戚，住著好闊氣的房子。姥姥讓媽媽在門外等著，自己進去借錢，不一會，姥姥樂呵呵地拿著十塊錢出來了，告訴媽媽可以放心去交費了。媽媽跟在姥姥后面回家，一路上強忍著淚水。媽媽在窗外分明地看到，姥姥站在那里低著頭紅著臉和親戚說借錢，那位胖胖的親戚板著臉，撇著嘴抽煙，慢慢地掏出了十塊錢，順手扔在了地上，姥姥愣了一下，還是彎腰拿起來，千恩萬謝地出來，而且是當著媽媽面，樂呵呵地出來的。媽媽每次說起這件事，都忍不住流淚，一輩子要強的姥姥，也只有為了女兒的學業，才能如此向別人低頭吧！

媽媽經常在天氣不好時，買回來很多賣相并不好的菜，有時是土豆，有時是玉米，有時是幾捆小青菜。我知道，這是媽媽為了街角擺攤賣菜的老奶奶早點收攤回家，把剩下的菜都買回來了。也許就是因為小時去借錢這件事，讓媽媽有了一顆悲天憫人的心，也常教育我老吾老以及人之老。

劉姥姥前后進過三次大觀園，第一次來打秋風，第二次是秋收后來送嘗鮮的瓜果，第三次是鳳姐臨危托孤。鳳姐接濟劉姥姥的一點善念，最終有了回報，最初她以一份仁心成全了劉姥姥的母愛，而劉姥姥在后面的巧姐被賣過程中毅然救走巧姐，也成全了鳳姐的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