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貓來到人間的使命

撰文_續慧穎 圖片提供_veer

今天咱聊一回貓。為了避免愛狗人士看到此文產生排異情緒，我在此承諾等待時機成熟，我們也將擇機做一期《愛狗者說》，細說狗兒們的故事，但時間待定。畢竟不要輕易承諾，也不要輕易相信承諾。這世間如今并不缺乏愚忠，更缺的是獨立的思考，哪怕是“冷眼”的。

要我說貓，是更屬于現代人的。

貓與人的距離感掌握得極為精妙。雖然這種距離被不養貓人士看作一種冷漠，這種冷漠很大比例參照的是狗對待人的熱情度。這里是特指對待人，因為在對待其他事物時，狗可不見得熱情，反而因為做了人的“助手”顯露更多的是警惕與敵對。但我并不同意這種簡單類比。狗的熱情與忠誠是外放的，是幾千年被馴服的過程中與人逐漸建立起來的信任。貓一直到今天，“人”都快要被人自己制造出來了，貓還沒有被我們馴服。這種野性讓它們始終保留著野外生存的特性，這非但不是它可恨之處，反而是它的可貴之處。你給狗食物，它一定對你搖尾。下次你還沒給它食物，它那尾巴就搖起來了。人們會說狗懂感恩，但貓，呵，這只“白眼貓”！中國人向來道德準繩定得比較高，連同對待貓狗也是難免要套用這套高標準。貓可從來不是這么簡單思考這個問題，它大抵是知道它是被喂養的，但它從來不會將所有期待托付給你。人們將這看作冷漠并不準確，頂多是一種隨時伺機而動的心態，這也是野外生存的法則。

現代人類的情感是一項雙向選擇。在給予愛的過程中，施愛者收獲給予愛而帶來的滿足與體悟，甚至產生愛的依附，貓狗與人，更似無條件的愛。

相濡以沫可以是最美好也可能是最殘酷的感情。尤其是對一只貓或狗，作為一個豢養者，我們似可以為所欲為，因為關起門來，誰也看不到，那里頭的成分，像是父母親，也像是可決定它未來生死的主人。再不想依附誰，獨立自主的人一旦養了貓，也總會產生殿堂上宣誓般的心情，“此貓之后由我負責，不論是好是壞，是疾病是健康，我要愛護你尊重你，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那么沉重的誓書，對一只貓說？它可能搖搖尾巴，不同意。它會如古老的智者說：“我相信你，但別承諾。”今天很多人心目中理想的人際關系，都投射在人與貓上。所以從來不是貓需要我們，是現代人更需要一只貓。

貓是屬于互聯網的。

現在互聯網的爆款最多的就是貓的視頻。貓這動物不但行蹤飄忽不定，就連性情也常讓人摸不透。起初貓在中國人的寵物名單中一直甘于排在狗之后。不知從何時起，貓的人氣飛漲，一躍成為明星動物，風頭遠遠蓋過狗。這現象還絕非只在中國，是全世界范圍的。細究這要歸功互聯網，讓它們得到更多年輕人的情感認可，源自“宅”和“有距離的情感聯系”這兩項。今天某種程度上極客（以創新、技術和時尚為生命意義的人）是我們整個時代的文化性格，就是某個意義上，整代人都是極客。對于極客性格的人來說，最理想的人際關系，幾乎就像是人跟貓的關系。比如每次我伏案作業，我的貓就會自行在我身邊一米左右的位置找個舒服的姿勢趴下來，既陪伴著我也絕不打擾我。如果條件允許，貓是極愿意蹭著你睡的。它往往會選擇和你一起共眠，大致類似母貓與小貓的狀態，頭抵著頭。

它跟你做伴，但是又不干擾你，你又要尊重它的空間，尊重它的獨立性，不要過分騷擾它，大家的界限都存在著，情感的依附也并不會少。所以貓并不是沒有忠誠。狗的感情，我們真實可見，貓的情感表達更隱秘而無聲。

貓是屬于未來的。

魯迅先生曾經寫過幾篇文章批貓，也驅過貓。但其實有大悲憫之心的魯迅并非對貓有何深仇大恨。不過對貓那“貓眼看人”的媚態頗有異議。魯迅先生如“戰士”，在那個風雨飄搖的時期，自然是少一些貓一樣的人才好。但現代以及未來呢？人和動物的關系，會因年齡變化呈現階段性的不一樣，放之時代也會呈現階段性不同的局面。城市狹小的空間，窘迫的環境，居高不下的壓力都對養狗提出了更高要求。年輕的時候有體力，可能沒有條件養狗；人老了有時間有金錢，可能又往往沒有遛狗的精力了。所以城市養狗更適合符合主流意義上成功的中產階級。人到中年若發展良好，并有著主流家庭觀，于是就有了廣告片中的標配：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一棟大房子前，一個孩子一條狗，遠處還有一個模糊身影的美妻。就好比中年人的階段終極目標。貓則對家庭形態的要求不高，索求也少，似乎能出現在任何家庭中，甚至在特別破碎的、窘迫的環境下也不顯得突兀。

對于批貓人士的“指控”，愛貓人士多半是并不理會的，他們天生有第三只眼睛，冷眼旁觀地看待問題。但他們對于他們所在乎的事物又擁有另一項技能：溫柔平和地去化解問題。文明的解決方案不是從自己的價值偏好出發，互相黑對方，而是對相反意見有一份溫存。什么時候才能學會像貓一樣，始終不丟本分與性格。不迎合，卻仍然可得到人們的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