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土匪送禮

侯發山

咸豐年間，邙山頭上盤踞著一股土匪。老大喚作“虎頭”，老二喚作“虎腦”，這兩個家伙那是腳底板上生毒瘡，頭頂上流黃水，壞透了。俗話說，跟啥人學啥人，跟著巫婆下假神。他們手下的那些嘍噦，除了搶劫，殺人放火，什么屙血尿膿的事都能干得出來。

邙山地勢險要，這伙土匪心狠手辣，地方官府圍剿了幾次，也是有花無果。這天，縣太爺來到康家莊園，跟康百萬商量對策。縣太爺知道，康百萬雖不是孫猴子，有三頭六臂，拔根汗毛就能當槍使，但腦袋瓜聰明，一眨眼一個主意。

縣太爺說：“康掌柜，這幫土匪不除，鞏縣永無寧日，恐怕莊園也是不太平啊。”

之前，官府圍剿的時候，康家的團練也參與了，損兵折將，奈何不了土匪一根毫毛。相反，“虎頭”和“虎腦”狼狽為奸，還時不時地來騷擾康家，所以說，康百萬也恨透了這幫土匪。

康百萬嗝都沒打一個，說：“大人，老朽想親自上山一趟。”

縣太爺哆嗦了一下，手里的茶盞差點掉到地上，結巴道：“難道康掌柜會兩下子？卑職可是聞所未聞。”

“沒有，老朽沒有習過武。”

“康掌柜，您就不怕被他們當做人質？”話一出口，縣太爺就知道自己的話是廢話。多年前，康百萬就被一幫土匪綁過，他軟硬不吃，最后土匪不得不放了他。這事兒當時傳得沸沸揚揚，添油加醋，神乎其神，就是到現在，大人小孩都知道這件事。當地還流傳下來一句歇后語：土匪綁架康百萬——白費力氣。

康百萬說：“老朽是去給‘虎頭‘虎腦送禮的，他們歡迎還來不及呢，不會為難老朽的。”

縣太爺沉吟了一下，說：“就怕他們嘗到甜頭，沒完沒了……總感覺，這不是最終解決的辦法。”

康百萬說：“走一步說一步吧。”

縣太爺知道康百萬心意已決，再多說也是白費口舌，說：“康掌柜打算送多少銀子？”

康百萬從藏寶洞里拿出一個黃緞子包裹，對縣太爺說：“大人，這個不是銀子，是康家珍藏的一件小玩意。”

康百萬沒打開，縣太爺也不便問，他拱了拱手：“康掌柜，不管此舉是否成功，卑職先替鞏縣的父老鄉親謝謝您。”

到了邙山上的土匪窩，當康百萬要把包裹打開的時候，“虎腦”嚇了一跳，忙說：“且慢！”然后，他對“虎頭”耳語，“大哥，怕是炸彈。”

“虎腦”這么一說，“虎頭”嚇得后退了幾步，臉都變色了。

康百萬淡淡一笑，說：“兩位當家的放心，你們怕死，我也怕死啊，絕對不是炸彈，這是康家珍藏的一個玉墜。”說罷，就打開了包裹。

當時正值夏天，這塊綠色的玉墜發出幽幽的光，逼出一股寒氣，陰森森的。“虎頭”上前摸了摸，滑溜溜的，涼爽無比，一下子就愛不釋手了。

康百萬說：“若是大當家的喜歡，就送您了。”

“虎頭”當下就把玉墜戴到脖子上：“都說康掌柜豪爽，今日得見，果然如此。難得康掌柜把這么好的東西貢獻出來。好吧，半年之內，俺們不下邙山。”

康百萬從邙山回來后，都說他辦了一件大傻事，與虎謀皮，豈不是笑談？

縣太爺得知后，心里很不爽。他知道那塊玉墜的底細，是康百萬七十大壽時周二爺送的。當時，他一眼就喜歡上了，贊不絕口，剛要張口討要，康百萬就讓人送到了藏寶洞，還說這是周二爺送的禮物，他不能轉手送人。否則，就有點嫌棄人家周二爺的禮薄了。哼，想不到拿這個結交土匪。

康百萬知道縣太爺心里不高興，便許諾說：“大人，您放心，半年后我絕對送您一個大禮物。”

縣太爺哼哼哈哈地敷衍過去，心說，不管咋說，康百萬通匪的把柄終于在我手里了。

兩個月后，從邙山傳來消息，“虎頭”得病死了;五個月后，“虎腦”得了同樣的病，嗚呼哀哉了。趁此機會，縣太爺派兵剿匪，邙山頭上的土匪一哄而散，各自奔命去了。

衙門的師爺有點學問，對縣太爺說：“老爺，那塊玉墜是盜墓賊從宋陵挖出來的，時間久遠，吸附了大量的墓毒、陰氣和尸菌。人若再佩戴，必被毒氣和病菌侵襲，得病而亡是必然的……”

縣太爺似信非信。后來，他向康百萬打聽真偽。

康百萬說：“怎么可能呢？若真是這樣，難道周二爺有害我之心？”

當時，周二爺也在場，一邊擦著頭上的虛汗，一邊說：“沒有的事，沒有的事，師爺言之過重了。”

縣太爺也給搞糊涂了，不知道哪個說的是真，哪個說的是假。

因為剿匪有功，半年后，縣太爺高升了。在慶祝的宴席上，康百萬對他說：“大人，這個禮物您還滿意吧？”

聞聽此話，縣太爺的脊背上冒出一股冷汗，覺得康百萬比山間修煉了幾十年的狐貍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