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寧軒
他以賣豆腐為生,十里八鄉的人都認得他。
豆腐擱在竹筐里的泡沫箱中,有嫩豆腐、老豆腐、水豆腐、干豆腐。方圓十里就數他賣的豆腐最好。他人長得老實,大概有五十多歲,頭發拳曲,濃眉大眼,臉形方正,皺紋里藏著污垢,一雙濃眉大眼。他平時總穿件白上衣、黑袍褲,頗像民國時期的人力車夫。
一大早就能聽到他的吆喝聲:“賣——豆腐嘍!賣——豆腐嘍!”
人們也不嫌他吵,而是聽到聲音連忙起身,左手抓錢,右手提鞋,沖出門,隔著老遠大喊:“這兒,這兒!”
他便挑著豆腐過來了。說也奇怪,坑坑洼洼的泥路,一路顛簸,這水嫩的豆腐居然沒有一塊是壞的,等他打開蓋子,都完好無缺,口感還比別家的好,只是表面有些皺皺的,我們習慣把他賣的豆腐叫皺豆腐。
若有人問他來自哪里,姓什么叫什么,他都不回答,只是笑笑然后又吆喝著走開了。聽老人說,他從小就沒有了雙親,是他的祖母將他撫養長大,后來便去新疆當兵。
“大叔,您幾歲當的兵啊?”我曾問。他答:“十七。”“聽說您是炊事班的?”我又問。他只是憨厚地笑笑。
一天早晨,我心血來潮,特別想吃豆腐腦兒,當我看到他挑著擔子走來,便興沖沖地跑過去,問道:“大叔,還、有嗎?”他擺擺手:“對不住,實在對不住,都賣完了。”我滿臉失望。他的生意做得太好了。
次日早上,我走出門竟看見他正立在路邊,一看到我出來,他連忙招手。我趕緊跑過去,上氣不接下氣的。他滿臉笑容地說:“這是留給你的。”我下意識地掏口袋,什么也沒有掏出來——忘帶錢了。
他似乎看出我的窘迫,遞給我一份豆腐腦兒:“送給你,不要錢。”我伸手不是,不伸手也不是。
“讓你拿著就拿著!”他的聲音低沉有力。我盡管一再說謝謝,心里總覺得愧疚。
第二天早上,我特地早起,專門站在門口張望著,等著他出現。我又要了豆腐腦兒,并付了雙份的錢,他卻將多余的錢還給我,說:“咱是從部隊出來的,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最懂了,買賣要公平,不拿群眾一針一線。”
“這是昨天的呀!”我解釋。
“昨天那是送你的。”他輕描淡寫地說。
我窮追不舍:“為啥要送給我?”
“不為啥,就沖你老買我的豆腐,瞧得起咱……”丟下這句話,他挑起擔子就走了。
老遠傳來:“賣一豆腐嘍——”
教師點評
豆腐賣得好,都因賣豆腐的人好:厚道、實在、大方、真誠。小作者抓住突出人物特點的細節來描寫,將人物形象塑造得豐滿、鮮明。
(段正山)